不過,太上皇卻主動解釋了一句,“皇上最近龍體欠安,需要精心調養一段時日,朝政大事可由左相大人全權代爲打理,有決策不下的事情,可以來請示。”
對于這樣的解釋,群臣自然是可以接受的,因爲是太上皇親口說的這樣一番話,隻是皇上突然龍體欠安……似乎沒有一點征兆啊。
而且,皇上年紀輕輕,怎麽就龍體欠安了?
有人心裏猜想,是不是因爲皇後産下了皇子,皇上想享受一段時日的天倫之樂,所以才裝病不上朝?
不過轉念一想,反正有太上皇和左右丞相大人在,朝政之事是耽擱不了的,皇上就算想偷懶一段時日,也無可厚非。畢竟這些日子朝政實在是繁雜得多——戰事方歇,疆土擴大數倍,各州各城要處理的事情多不勝數,皇上大概也是累了。
所以皇帝的失蹤,在太上皇和左右丞相的刻意隐瞞下,并未在朝堂上引起太大的臆測,隻是滿朝文武卻沒幾個人知道左右二相心裏的真實情緒,以及總是凝聚在他們眼底從未褪去的暗雲。
一種焦灼不安的情緒,伴随着冬日裏特有的寒涼氣息,逐漸沁入僅有的幾個知情人的肌骨之中,密密麻麻,仿佛千萬隻蟲蟻蝕咬的感覺。
而随着連日來暗影衛不斷傳回來的消息,則讓雲聽雨和宮無邪,風無痕和淩霄,還有比以往沉默寡言的木熙,同時體會到了一顆心漸漸沉入了谷底的感覺。
鳳栖跟着姬墨修去大周了,而暗中前去大周查探情況的影衛們,費盡了心思,用盡了百般方法,卻再也得不到關于墨王府裏的半點情報。
“鳳栖走了幾天了?”
時至午時,鸾鳳宮裏淡淡響起這樣一句問話。
已經出生十天的孩子被抱在懷裏,安靜地享受着自己的口糧,除了饑餓口渴之外,對其他事情一無所知的懵懂嬰兒,絲毫無法感知到母親心裏的擔憂焦慮。
雲绯淡淡道:“離開鳳蒼到鳳凰山用了一日,從鳳凰上到大周,兩人騎馬用了兩日時間,所以走了三日了。”
“三日……”臨月低喃了一聲,随即苦笑,“感覺已經過了很久似的,原來才三日……難不成,這就是度日如年的感覺?”
“臨月,你先别擔心,皇上不是一般人,他不會讓自己吃了虧的。”
臨月擡眼,沉默了片刻,“我真想現在就去大周,把姬墨修那個變态剁成肉碎。”
平靜的語調,卻隐含着已經潛伏了很久的肅殺之氣。
“但是你隻是想想而已,根本做不到。”雲绯緩緩搖頭,嘴角揚起一抹苦笑,“若是正面對敵,隻怕我們兩人聯手,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姬墨修本身的實力太過可怕,一個擁有半神之力的大祭司,凡人縱然武功修爲如何高深,又豈會是他的對手?
馭火,馭水,馭風,這些都不屬于凡人所擁有的力量,是以雲绯從未想過要與他正面較量。
臨月自然也深知這一點。
隻是明白歸明白,在鳳栖面臨危險的時候,她又如何能真正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我挺佩服自己。”臨月苦苦一笑,帶着些許自嘲,“當初楚非墨在宮裏突然出事的時候,猝不及防之下,我慌亂得失去了鎮定,幾乎變得不像以前的我了。可現在,鳳栖陷入危險,我居然還能在控制住自己沒有立即飛奔去大周。”
“你有孩子需要照顧,不能任性。”雲绯道,“況且,皇上自己也并非完全無計可施,就算到了大周,短時間之内姬墨修也不能耐他如何,你且放寬心。”
“雲绯。”臨月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将自己腦子裏的焦慮不安放空,“姬墨修……當真會沒有任何弱點嗎?”
雲绯聽她終于還是問了這個問題,不由淡淡一笑,“你覺得可能嗎?”
臨月聞言,眉眼微動。
“你既然問了,我不妨就告訴你,姬墨修并非沒有弱點。相反,他有一個最緻命的弱點,此時正掌握在皇上的手裏。”
姬墨修有一個最緻命的弱點,掌握在鳳栖手裏?
臨月因爲這句話而靜了一瞬,眼底緩緩閃過一道亮光,“你确定?”
“确定。”雲绯點頭,“所以你現在不必擔心皇上的安危,也不用擔心他在大周受辱,這是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姬墨修的想法太過自以爲是,他至今也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怎樣愚蠢的錯誤。”
臨月聞言,眼底的焦慮漸褪了些許,心裏卻并沒有真正放松下來,“姬墨修的弱點是什麽?”
“這個……”雲绯笑了笑,語氣難得的有些遲疑,“臨月,你暫時還是别問,到時候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這件事有點……不好啓齒。”
臨月微愣,不好啓齒?
姬墨修的弱點不好啓齒?
她目光有些疑惑地看着雲绯,心裏生出幾許古怪的感覺。
雲绯是個什麽性子的人?看起來溫雅端莊,沉靜高貴,實則根本就是個我行我素,恣意狂肆的女子,從來視道德禮教于無物——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能讓她覺得不好啓齒?
“你這些日子還是安心養身子,照顧好小寶寶,别想擔心來擔心去了。”雲绯歎了口氣,“今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今年這個年節,隻怕也過不好了。”
“縱然我相信你說的話,但是半個月之後若鳳栖不回來,我依然還會去大周找他。”臨月道,“這件事沒有轉圜餘地。”
“不出月子,你哪裏也不能去。”雲绯搖頭,态度很堅定,“皇上離開之前托我照顧好你們母子,我不能負了他的托付,否則以後他要是因此而遷怒逍遙,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