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逍遙白天幾乎很少有閑下來時候,不是去票号,就是在城内各大别館接見過來彙報賬目的各地主事,常常一次議事就需要大半天的時間,雲绯若要找他還得詢問小七,才能知道他在哪裏。
不過戰逍遙再怎麽忙,每晚戌時之前都會準時回到别院,這是雲绯給他定下的規矩,不許因爲公事耽誤了兩人相處的時間。
在兩人的感情之中,雲绯無疑是霸道強勢的一方,這一點她自己也清楚,但是她更清楚,逍遙并不讨厭甚至是享受着她的霸道。
因此雲绯雖然面上不說,但是心裏卻常常生出一種帶着些許自戀的感歎,這世上,也隻有自己和逍遙才能稱之爲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僅僅是他們的外在,更因爲兩人靈魂上的契合。
獨自站在院子裏的一棵梧桐樹下,雲绯安靜地看着庭院裏一片純白的雪景,點點金光照在雪上,折射出一種幹淨聖潔的美麗。
眉眼沉靜,她眼底的色澤帶着些許迷離,似乎是在沉思。
小七一走進庭院就看到了站在樹下的雲绯,有些意外,随即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恭敬有禮地叫了一聲,“嫂子。”
雲绯聞聲擡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沒事兒做?”
“怎麽可能?”小七苦着臉,“時至年關,各地的生意都到了年終大盤點的時候了,帝都也不例外,我怎麽可能沒事兒做?我是回來拿一份賬本,早上出門的時候忘帶了。”
雲绯點頭,“逍遙現在在哪兒?”
“在城外别館呢。”小七道,“戰家馬場的管事今天都來彙報工作,往年都是大哥回去宣城主持,今年大哥留在帝都,當然他們就得過來了。嫂子找大哥有事嗎?要不要我現在去通知大哥一聲?”
雲绯擡頭看了看天,此時天色已經近了正午,太陽照在頭頂偏東的位置,大概在一盞茶的時間,就是午時了。
想了想,她緩緩搖頭,“我有點事情,待會兒要出門一趟,晚上可能趕不回來。逍遙若是問起,你就跟他說一聲,若是不問,你也不必主動提起。”
小七聞言,似乎有些奇怪,“嫂子有什麽事情要親自辦?我有足夠的人手可以讓嫂子差遣。”
雲绯看了一眼,搖頭。
人手她也不缺,但是她要做的事情,其他任何人都做不了。
“你去忙吧。”雲绯轉身回了屋子,“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不用操心那麽多。”
踏進門檻的時候,她回頭看着小七,“對了,我屋子外的這些落雪先不必打掃,吩咐别院裏的下人,别把這裏的景緻破壞了。”
“是,嫂子。”
小七連忙應下,擡眼間雲绯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後,他眸光微轉,突然一怔。
此時雪已經停了,但是方才雲绯站立的梧桐樹下,雪色純淨無暇,連一個腳印都沒有。但是梧桐樹周圍,卻有一些枯黃的梧桐葉子散落在雪地之中,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形狀。
小七擡頭看了看,高達粗壯的梧桐樹上早已光秃秃一片,看不見一片葉子殘留,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下,在别院裏他并未刻意使用輕功,所以腳下深深的腳印深深,腳上落雪的痕迹格外明顯。
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小七心裏生出些許困惑。
雲绯的武功很厲害,他心裏有些明白,因爲練武之人的感官很敏銳,他也能察覺到雲绯的氣息是屬于一個高手所有,但是雲绯畢竟從未在他面前展示過自己的武功,所以她的修爲究竟有多高,小七并不知道。
可是此時,小七有一種錯覺,雲绯身上似乎突然間多了一種神秘莫測的氣息,讓人無法看透,而她的武功,會不會比他家大哥還要厲害?
除了武功之外,這位來自北炎皇室的公主嫂子,身上是否還有其他更厲害的本事?
小七心裏的想法和猜測雲绯自然不知道,進了屋子,她從裏間暗格中取出了她的百寶箱。
黑色的百寶箱被放在了桌上,雲绯輕輕開啓了上面一個精巧的機關,箱子打開之後,整齊羅列在裏面的東西也一一呈現在眼前。這一次,雲绯沒有理會那一副上古四靈獸的陣法輿圖,而是取出了那本一直以來被她視爲武功秘籍的書冊。
十年以來,這本書冊她翻看了無數遍,其中每一頁中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就算閉上眼睛,也能找到自己想找到的信息。
翻開書冊至第九頁,雲绯目光平靜地落在那行在外人看來,形同于天書的字符上,看了很久,久到仿佛要把那每一個字符深深地印在心版上,才慢慢合上冊子。
輕輕吐出一口氣,雲绯低頭,視線落在一個黑色的小匣子上。
十年漫長的時間裏,她都沒有找到打開這個匣子的辦法,可此時,若說她突然之間就參透了其中的玄機,會不會太玄了一些?
雲绯嘴角淡勾,将其他東西都放在百寶箱裏收好,隻拿了那個黑色的小匣子,轉身走進了内室,放下了紫煙羅輕紗帳幔。
門窗早已被關得嚴嚴實實,與外面的冰天雪地隔絕成了兩個天地,屋裏雖然沒有置上火爐,算不得暖意融融,但是對于雲绯來說,一年四季的氣候除了景緻不同之外,其他的并無兩樣。
走到精緻漂亮的梳妝台前,雲绯将手裏匣子放在桌面上,便靜靜地站在銅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己——清麗沉靜的容色,一襲素白簡單的裙裝,即便是在冬季,她也不曾穿上厚厚的襖裙。
北炎九公主雲绯,其實是個淡漠無趣的人,除了十年如一日堅守着自己心裏的愛情,她生命裏并無多少其他特别的喜好,也并無真正在乎的東西。
可現在,她有了自己在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