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栖聞言,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又默默地看了一眼那塊無辜的搓衣闆,淡定地享受着她那隻柔弱無骨的素手的伺候,原本想說這一點於痕對練武之人來說,連撓癢癢的程度都不到,但是見臨月那般專注的表情,鳳栖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服侍。
“就算是情趣,也不能常用,否則就變成沒趣了。”他語氣平靜地說着,“你可以把這個當成是鎮宮之寶的家法,什麽時候我又犯渾了,你就可以用家法來伺候我,我絕對不會表達一個字的不滿。”
“你以爲我每次都這般菩薩心腸?”臨月撇嘴輕哼,語氣不鹹不淡,“無關緊要的事情不必動家法,需要動家法的事情通常代表很嚴重,會不會原諒你還很難說,誰知道到時候家法還起不起作用?”
抹好了藥,臨月淡淡道:“需要休息一下嗎?”
“月兒,我沒那麽嬌弱。”鳳栖失笑,自己動手放下了中褲,轉身下榻,“雖然本該趁着這個難得的機會傲嬌一下讓你心疼,但是又怕适得其反,讓你覺得我是在使苦肉計,心裏真是百般糾結。”
百般糾結?
臨月心忖,這會兒心情不錯了,知道調侃她了?
将藥膏放好,臨月淡淡道:“我并不在意你是否在使苦肉計,反正就像你自己說的,有人憐惜,苦肉計才有用,若我鐵石心腸,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會皺一下眉頭,何必浪費精力,浪費心思?”
鳳栖聞言,嘴角抽了抽,瞬間就有些無言以對。
認識一年半,成親一整年以來,鳳栖對這個女子不可謂不了解,素來也是知道她的脾性的,這個女子是個冷心無情的人——當然,那是曾經。
愛,就愛得義無反顧,死心塌地,從不會扭扭捏捏,欲迎還拒,故作矜持。
她會愛得全心全意,把一顆心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你的面前,讓你知道她的純粹,她的誠摯,還有她的無怨無悔。
可是她若傷了,若覺得失望了,那麽她同樣可以決絕地斬斷一切,毫不留戀——雖然還未曾親身體會過,可鳳栖絲毫不懷疑還一點,所以他并沒有勇氣去賭這樣的可能性。
不管是以前所說的遠走高飛,還是此時來自一封休書的警告,其實都不過是臨月對自己情緒和想法的一種表達方式而已,這種情況下,事情遠遠還不算嚴重。
若有一天,她心裏真的失望,打算放棄了這段感情,打算放棄了他,鳳栖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挽回的機會,因爲就如她自己曾經說的那樣,“若我遠走高飛,你就算本事通天,也絕不可能找得到我。”
這不是威脅,當然,以他們目前這樣的感情狀态來說,除非鳳栖自己真的犯下原則上的錯誤,讓臨月死也無法原諒他,否則她斷然不會做得那麽決絕。
而鳳栖,也絕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真的發生。
帝後二人相攜着往外走去,外面天空一片晴好,萬裏無雲,微風輕拂,空氣清新舒爽。
離開鸾鳳宮的拱形宮門,走在通往禦花園的幽徑回廊上,臨月悠閑地欣賞着廊下風景,走過環池曲橋,眸光掠過重亭涼榭,九月的宮裏依舊綠草芳菲,廊下湖中金魚戲水,觸目所及,是一片美不勝收的幽靜景緻。
雖然還憂心楚非墨,但得到了鳳栖肯定的答案,臨月心情已經放松了不少,慢步徐行,眸光帶着一點慵然意味,“鳳栖。”
“嗯?”鳳栖挽着她的手,全心呵護的姿态,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待會兒我們就在禦花園用午膳吧。”
花團錦簇,蝴蝶翩飛,清香四溢,清風送爽。
鳳栖欣然點頭,“好啊,聽你的。”
兩人身後,宮瀾和幾個宮女遠遠地跟着,木熙一直隐身在暗處保護,不曾現身——鳳栖和臨月待在一起的時候,基本上便用不到他出面,宮瀾和鸾鳳宮的侍女自可張羅一切。
走到回廊盡頭,邁下石階時,臨月腳下突然一頓,鳳栖敏銳的轉頭看她,語氣緊張地道:“怎麽了?”
“……沒事兒。”臨月笑了笑,“他踢了我一下。”
鳳栖微默,随即緩緩蹙眉,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她隆起的腹部,“真是好奇怪,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還在母親的身體裏,居然就有這麽強大的生命力了?”
“這個問題,等有機會的時候,你可以去問問父皇和母妃。”臨月抿唇輕笑,“看看你自己當初在母妃的肚子裏,是不是也擁有這般強大的生命力?”
鳳栖擡眼,無語了一瞬,随即也輕笑,“我才不會去問他們這麽幼稚的問題。”
臨月眉梢輕挑,“這個問題很幼稚?”
“非常幼稚。”鳳栖肯定地點頭,“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反正我是不會去丢這個臉的,那會讓我一世英名盡毀于一旦。”
一世英名,盡毀于一旦?
臨月目視前方,心裏卻忍不住在想,此時他們這般如尋常夫妻一樣拌嘴逗趣的相處模式,是不是就是對那句“歲月靜好,淺笑安然”的诠釋?
嘴角忍不住輕揚,一種沒來由的感動浮上心頭,臨月駐足轉身,看着目露訝異之色的鳳栖,暖陽下,她嘴角清淺地勾起,雙手緩緩環住他的腰,雖無法緊密相擁——因爲兩人之間橫亘着一個隆起的肚子,但是這種美好靜谧的氣氛,仍然讓人無法抗拒地眷戀着。
“鳳栖。”臨月聲音溫溫地開口,帶着一種姑娘家特有的别緻溫柔。
鳳栖有些莫名,面上卻不動聲色,“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