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予澈。”鳳栖的聲音冷冰冰地傳了過來,鳳予澈下意識地驚了一下,随即沉默地轉身,面對着鳳栖的方向跪着,“罪臣在。”
“去朕的禦書房候着。”鳳栖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寒色逼人,能讓人清晰地感受到一種寒冬将至的冷意,“鳳閣的規矩若是還能記起來,就照着規矩反省,若記不起來,朕不介意親自教你。”
鳳予澈聞言,無法控制地打了一個寒顫,低頭道:“罪臣遵旨。”
話音落下,他便緩緩站起身,步履沉着地往園外走去。
那一刻,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像一株雪壓不倒風吹不折的青竹,但是雲聽雨卻分明知道,這個人離雪壓不倒還遠遠不足,隻能說,還處在過剛易折的階段。
而因爲鳳栖的話,雲聽雨心裏已經了然,自己的感覺果然是沒有錯的。
“慶王叔隻有這一個兒子,若他真的平庸無能,朕也不會操這份閑心。”鳳栖語氣平靜,目光從鳳予澈離開的背影上收了回來,聲音不複方才的冷漠,但是言語之間卻有一種特别的意味,“既然他不甘于平庸,朕自然願意幫他一把。不過,這樣無知無畏的性子卻需要打磨,否則最後,他依然會毀了自己。”
雲聽雨聞言,淡淡一笑,“世子的性格太直,還不懂得什麽是隐忍。”
膽子小的人隐忍,是謹慎怕事兒,爲明哲保身。
膽子大的人隐忍,是低調隐藏實力,爲收斂鋒芒。藏起自己的驕傲與弱點——或者說,融化了自己的驕傲和弱點,讓任何人觸摸不到,才能讓自己慢慢變得強大,無堅不摧。
管家走上長廊,将手裏的托盤放在案桌上,沉默地拿過兩個茶盞,執起茶壺倒了兩杯茶,然後将托盤中的兩盤點心也端了出來,放在案桌中間。
待做好了這一切,他才恭敬地道:“大公子剛把小姐哄睡了,馬上就會過來,還請皇上和雲公子稍等片刻。”
讓皇上久候自己的臣子,這種情況可不多見,也顯然不合規矩,但是此時情況特殊,鳳栖自然不會計較這個,聞言也沒說什麽,隻淡淡嗯了一聲。
管家剛退下不久,宮無邪就來了。
“主上。”
踏上回廊的時候,他的臉色還是忍不住難看至極,看得出心情極度惡劣,便是在鳳栖面前,也幾乎沒辦法完全掩飾。
鳳栖看了他一眼,道:“給你一盞茶時間,先冷靜一下。”
宮無邪沉默,随即慢慢在桌子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端過管家倒好的茶水,心不在焉地掀起蓋子,垂眼看着茶盞裏茶色清澈純正的茶水,過了很久,才擡眼道:“主上派木熙過來傳達的話,無邪已經聽清楚了,主上怎麽又親自過來了?”
“聽雨擔心你會失去理智,所以朕與他一道過來看看。”鳳栖淡淡道,“鳳予澈此次失誤,朕會給他嚴懲,以後他就直接留在朕身邊聽令。至于這一次的事情,朕給你特權,可以用任何手段徹查。”
宮無邪聞言,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靜心園的方向,這才發現,原本應該好好待在靜心園的鳳予澈,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宮無邪何等聰明的人,稍一想便也明白了,此番他若真的對鳳予澈做出什麽,一旦傳了出去,不但慶王府和右相府以後會生出嫌隙,便是外面的閑言碎語,也會因此而愈發甚嚣塵上。
此事他們都知道,鳳予澈确是無辜,隻不過被人随手利用了,或者也可以說,背後設計此事的人也意圖同時挑起慶王府和右相府的反目。鳳予澈最大的失誤,隻在于他的大意和不設防,宮無邪不可能真的因此對他下殺手,最多狠狠地教訓他一頓而已。
但既然是教訓,由鳳栖親自動手當然更好。
“霧兒并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隻是受到的刺激比較大,臣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她一個人縮在角落裏,神情很絕望。臣可以斷定,在昏迷之前,真的有人對她意圖不軌。”他沉沉開口,眸心浮現寒冰般森冷鋒銳的冰芒,“那個人不是鳳予澈,因爲臣趕到驸馬府,經過鳳予澈身邊的時候,從他身上聞到了一點迷香和軟筋散的味道。”
所以也就是說,鳳予澈是被人下了藥,才有了後來的一幕。
“他們被人發現的時候都是昏迷的,但是第一個人出聲驚呼的時候,鳳予澈就驚醒了,霧兒也很快就清醒了過來,由此可以看出,下在他們身上的藥并不濃烈,藥效很淺,否則很容易讓人發現異常。”
說到這裏,他語調頓了一下,道:“臣方才忽略了一個問題——世子在進入鳳閣之前,性子就變得比以前禹王在時沉默了許多,進入鳳閣訓練了半年多之後,性子更安靜寡言了一些,自制力也不錯,而且謹守男女之防。他會出現在那間廂房,極有可能是聽到霧兒的呼救聲才趕了過去,然後才中了暗算。”
鳳予澈雖然曾經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卻并不是個輕浮的人,就算應了晗月公主的邀約進了驸馬府中,也必然會與女子保持一定的距離,甚至于,尋個安靜之處獨自一人待着,才最有可能。
聽到這樣一番犀利的分析,鳳栖和雲聽雨都已經可以确定,宮無邪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鳳栖站起身,淡淡道:“此事你自己去徹查,需要用到多少人,多少手段,朕一概不過問。接下來半個月朕放你假,全力解決這一件事,另外,好好安撫一下你家那位受了驚吓的小妹。”
“是。”宮無邪跟着站起身,微微垂眼,“臣遵旨,多謝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