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月懶懶地道:“你是不是覺得,今天的氣氛有些怪?”
鳳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人既然都是你留下來的,就算氣氛有點怪,又能怎樣?”
顯然鳳栖也清楚,午膳的氣氛确有幾分微妙,這也是他在心裏覺得,他的母妃和臨月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的原因。
當然,這句話倒不是說他的母妃有什麽不好,隻不過是覺得,不同的社會體制所孕育出來的女子,骨子裏就有着不一樣的脾性與觀念。
雖然他的父皇早已經跟賢太妃和淑太妃沒有了什麽關系,除了他們曾生下共同的孩子。但是基本上,父皇現在心裏隻有母妃一個人,那兩位太妃坐在桌子邊上,看着鹣鲽情深的鳳梧和夜雨桐兩人,說心裏一點感覺都沒有肯定是假的,但是她們已經懂得了寬容與退讓,懂得了放棄,更珍惜眼下的安甯與平靜。
而他的母妃,雖然不能正大光明地恢複以前的身份,卻也能以同樣寬容溫和的心态對待德太妃和賢太妃兩人——畢竟三人曾經共侍一夫過,曆經千帆之後,現在的心境皆很平和,不再有那麽多的得失計較和争風吃醋。
這樣似乎很好,看起來很像是和睦溫馨的一家人。
可自從聽過了臨月的一夫一妻制論之後,鳳栖今日再看那副畫面,就莫名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
因爲德太妃和賢太妃都曾經是他父皇的女人,所以鳳栖忍不住在心裏設想了一下,倘若今天的角色稍改,變成了他後宮裏的妃嫔……
鳳栖嘴角輕抽,臨月大概是絕不可能如母妃那般溫和寬容以待的。
所以他才覺得,不同的體制孕育出不同的脾性與觀念,臨月和夜雨桐的觀念,絕不可能一樣,面對同樣的一副情景,反應也會截然不同。
“你不必設想角色對調,因爲沒有意義。”臨月懶懶說道。
和鳳栖成親這麽久了,從他面上的表情倒也能判斷出他心裏的想法,所以大概能猜得出他此刻心裏的想法。
臨月自己也知道,夜雨桐畢竟是古人,就算如何不喜歡,骨子裏卻并不會真正去排斥男人的三妻四妾制度,所以她對德太妃和賢太妃這兩位曾經的過去式,可以寬容。
但是臨月卻做不到。
哪怕已經成了過去式,共侍一夫這個詞對于二十一世紀的女子來說,仍然是一種侮辱,無關乎那些女人是善意還是惡意。
所以,若是自己也面對這樣的場景,臨月知道隻有兩種可能——一是在無法控制自己嗜血的脾氣之下,或許不見血不罷休,才是她會有的抉擇。
其二就是,就算她的修養如何完美,也絕對會一個人遠走高飛。
臨月勾了勾唇,知道自己天馬行空地又想得有些多了,不由轉移了話題,“肖雪寒招出什麽了嗎?”
“招?”鳳栖慵懶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字,語氣有些玩味,“你覺得他會招些什麽?”
“江湖上的人骨頭之硬,不亞于戰場上的将士。”臨月淡淡一笑,“更何況是肖雪寒這樣的一方魁首,隻怕一百種酷刑加身,也很難真的從他嘴裏撬出些什麽。”
“朕也沒打算從他嘴裏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鳳栖站在一旁幾案前,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起來輕啜一口,“朕隻是單純地想給他一些教訓而已。”
教訓?
臨月微默,也不好奇所謂的教訓都是些什麽,反而問道:“既然沒打算從他身上問出什麽,那麽你對姬墨修的意圖,可知道一些了?或者,還需要去查?”
“我已經讓木熙傳信給川影了。”鳳栖道,“姬墨修這個人,一般的暗影衛隻怕再厲害,也很難能近得了他的身,想要查些什麽,并不容易,所以我讓川影親自去查。”
頓了頓,他道:“我現在對姬墨修的身份有些懷疑。”
“姬墨修的身份?”臨月凝眉,有些不明白他這句突如其來的話,“他不是大周皇族的王爺嗎?又不是從石頭縫裏突然蹦出來的人,有什麽好懷疑的?”
鳳栖在她身邊坐下,将手裏的茶遞到了她的唇邊,“喝一點。”
臨月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安靜地抿了口溫茶。
“姬墨修這個人跟傳言倒是相差無幾,武功智謀皆是深不可測,大周上下無人敢惹他分毫,并且能駕馭得了歸元殿殿主這樣的人,足見此人是個厲害人物。”
臨月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頭。
姬墨修的确是個厲害的人物,否則肖雪寒也不會聽他差遣,但是……這跟他懷疑他的身份有什麽關系?
“他想奪了朕的皇後,給他的皇帝侄子送過去。”鳳栖說到這裏,語氣有些冷,雖并無要隐瞞臨月的意思,但是他心裏的不悅也是顯而易見的,“若隻從姬墨修的外在傳言聽來,他應該是一個極爲成熟自律的人。”
成熟,自律。
臨月輕輕鎖了眉,成熟自律的人,會想到搶奪别人的妻子?
“姬墨修本事有多厲害暫且不說,單論脾性而言,僅僅能無視世俗道德,也無視貞操觀念,甚至無視兩國之間極有可能因此而引發的戰争,生出這樣一個在所有人看來都無比荒謬的想法,就足見這個人與成熟自律四個字,毫無關系。”
隻有極端無視禮教之人,才能如此自然地生出掠奪他人妻子的想法。
隻有悖逆狂妄,蠻橫霸道之人,才覺得隻要姬涼塵喜歡,就可以把别人的妻子送進他的後宮。
也隻有極端目中無人,狂妄自負之人,才完全不會考慮這樣的舉動,是否會引發兩國的戰争——不,或許該說,他就算考慮到了,也渾然不懼。
哪怕有東華和青瀾兩國君王的教訓在先,他也完全沒放在眼裏。
甚至于,他的想法與曾經的夜臨天和即墨青衣也完全不同,他并無挑釁之意,所作所爲,不過是因爲他心裏的确是這麽想,所以很理所當然地付諸于行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