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歡聲笑語遠遠傳了出來,細細柔柔的說話聲,歡快的輕笑,細心的叮囑,戲谑的打趣……
“似乎挺熱鬧。”
木熙耳力自然是不錯的,甚至無需去細聽,就淡淡道:“兩位太妃都在,葉姑娘也在,還有……太上皇,北炎的九公主……”
鳳栖眉梢輕挑,漫步踏上玉階,走向熱鬧的來源處——偏殿的膳廳。
此時是午膳時間,膳廳裏已經擺好了一張八仙桌,他的母妃,賢太妃,德太妃,雲绯,臨月,還有他的父皇,大家都在,算是難得的齊聚一堂。
鳳栖走進去的時候,看到眼前這和樂融融的一幕,一時竟有些無語。
鳳栖的後宮隻有臨月這個皇後,加上臨月的性格使然,大多時候對男女之防看得并沒有那麽重,左右二相,少年皇帝陳楚,還有淩霄,都曾出入過鸾鳳宮,加上鳳栖也把鸾鳳宮當成了自己的寝宮,成親之後始終與臨月住在一起,所以與其說這裏是後宮,倒不如直接說,此處是他和臨月的家。
若在以往,他的父皇可并不會因此就随意踏進這鸾鳳宮裏來。
鳳梧本身倒并不是一個特别拘禮的人,鳳凰山上那半年的時間裏,他還是臨月的師父,而現在,隻是在鸾鳳宮用個午膳而已,本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然而,膳廳裏的這個氣氛,卻無法不讓人覺得怪異。
垂手立在一旁的宮女們見到鳳栖進來,恭敬地跪下行禮,參拜的話尚未出口,臨月第一個發現了他,輕快地朝他招手,“鳳栖,來,坐這裏。”
八仙桌旁原本坐着的人,聽到臨月開口,忙轉頭朝鳳栖看去,兩位太妃和雲绯,齊齊站了起來,就待行禮,鳳栖淡聲道:“既然是用膳,就不必多禮了,都坐吧。”
三人聞言,靜靜坐了回去。
站在臨月身後的宮瀾,猶疑地看了一眼鳳栖,見他沒有任何示意,便依舊沉默地站在一旁。
鳳栖眸光淡掃,視線從衆人身上掠過,最後看了一眼坐在鳳梧身邊的夜雨桐,見她神色平常,面上甚至還帶着幾分溫柔的笑意,眸光微閃,卻慢慢斂了眸子,在臨月身旁的位子上坐下。
心裏不由浮現了一句話——果然與臨月是兩個世界的女子。
“今天下朝比較晚嗎?”臨月問道,“朝務繁忙?”
鳳栖搖頭,“我方才去了衛閣一趟。”
衛閣?
臨月挑眉,“你去那裏做什麽?”
話音剛落下,她心頭思緒一閃,蓦然明了,“你去處置了肖雪寒?”
“朕去會會他而已。”鳳栖拿起精緻的玉碗,自己盛了一碗熬得晶瑩剔透的米粥,正要低頭食用,卻感覺桌上幾雙眼睛都在安靜地注視着他,不由擡頭一掃,“你們都不餓?”
……不是。
衆人是被鳳栖的舉動驚到了。
賢太妃和德太妃齊齊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态,夜雨桐與鳳梧對視了一眼,交換了隻有彼此才懂的眼神,而雲绯,眼底清晰地劃過一抹訝異之色。
她訝異的不僅僅是鳳栖出入鸾鳳宮時,自在得像是尋常百姓家的随意與放松,更是那一份不拘束的随性。
鳳栖是天子,且不說天子用膳的排場有多大,便隻是飯來張口這四個,也絕非隻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而已——至少,雲绯看過雲睿用膳的排場,膳桌上雖然沒有父皇在世時那般奢侈,午膳一般僅有二三十個菜,但周遭負責布菜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卻從來不曾少過。
他想吃哪一道菜,眼神往那邊一看,伺候在一旁的太監便眼力地将菜夾到他的面前,看起來不像是在用膳,而更像是進行着某種儀式。
但是鳳栖,這位在九州天下所有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年輕帝王,已經掌控了九州大半江山的主子,是多少枭雄眼中渴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這樣一個如神祇一般尊貴的天子——原來也是可以自己動手吃飯的。
這種感覺,還挺稀奇。
雲绯淡淡一笑,與坐在帝王身邊的臨月對視了一眼,兩人無聲輕笑,各自默契地低頭用膳。
“如果我沒記錯,那個肖雪寒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鳳梧淡淡開口,視線鎖在鳳栖面上,“你抓了他?”
鳳栖優雅地吃了一口白粥,淡淡點頭。
真是那個人?
鳳梧有些訝異,“是歸元殿殿主本尊,不是同名同姓?”
“江湖上還有另外一個肖雪寒?”鳳栖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朕要拿的,就是大周的暗帝。”
鳳梧聞言,眸心閃過一抹深思,須臾便明白了大概,“他是刺殺臨月的幕後兇手?”
刺殺臨月?
雲绯眸光微凜,下意識地擡頭看向臨月,她今天剛回來,還沒聽說皇後被刺殺的事情。
臨月微笑着沖她搖頭,表示自己安然無恙。
“不是主謀,但是也同樣不可饒恕。”鳳栖道,“既然落到了朕的手裏,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的,否則豈不是失了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鳳梧微默,若是把人直接送去了衛閣,隻怕不脫幾層皮,都不算是招待好了。
不過他既然敢對鳳蒼皇後不利,付出一點代價也是理所當然,很公平的交易。
接下來沒人再說話,各自低頭用膳,一頓午膳用得很安靜,很溫馨。
鳳栖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今日他們怎麽會齊齊聚在鸾鳳宮?
直到午膳結束,賢太妃和德太妃告退離去,鳳梧和夜雨桐相攜着離開之後,鳳栖才淡淡道:“今天什麽日子?”
“并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用膳結束,兩人移駕内殿,臨月在矮榻上坐下來,語氣漫然地道:“隻是湊巧而已,賢太妃來看看我,德太妃給孩子做了一個襁褓送了過來,母妃則是因爲我遇刺的事情,所以才不放心,她們既然不約而同地來了,我就全部留下來用午膳了,然後命人把父皇也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