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富貴帝王家。
金碧輝煌的宮殿,鱗次栉比,一眼望不到頭的廣場,透着恢弘之氣,高高的丹陛,象征着人間至高無上的權勢與地位……
縱然是見過了世面,素來狂放不羁的雲聽風,此時走在這通往禦書房的青石闆路上,也難免感到一種濃濃的壓抑——不是因爲拘束,也不是因爲惶恐,而是宮廷裏無處不在的肅穆與莊重,帶來的一種心靈上最直接的感受。
進了禦書房,鳳梧已經離開,隻有鳳栖依然在不停地批閱着小山高的奏折,還有雲聽雨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的,安靜地跪在一旁的風無痕。
禦書房裏,除了禦筆批閱奏折的沙沙聲響,安靜得落針可聞。
“主上。”雲聽雨走進禦書房,“大哥來了。”
鳳栖聲音平淡,聽不出多少情緒,“讓他進來。”
“是。”
雲聽風非朝廷重臣,按照規矩,本沒有資格踏進禦書房重地,但是鳳栖今天顯然是太忙了,那麽多的折子批了這麽久還未處理完一半,自然不會爲了召見他一個人而刻意移步他處。
雲聽雨轉身,看着站在禦書房外面等候的雲聽風,“大哥。”
雲聽風沒說話,沉默地撩袍邁進禦書房,看見坐在禦案後面的鳳栖,未到案前就屈膝跪倒,“草民雲聽風拜見皇上,吾皇萬歲。”
鳳栖擡眼,眉梢輕輕上挑了一下,“雲大公子今日好生規矩,朕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此言一出,低着頭的雲聽風嘴角一抽。
不規矩能行嗎?
心裏不由暗歎,想着若真是因爲牽扯上肖雪寒的事情才讓他進宮,他今天大概也别想太好過了,哪裏還敢在莊重威嚴的禦書房裏放肆?
更何況,自己沒規矩不要緊,聽雨身爲左相,定然是重視規矩的,總不能讓他不好做。
“不知皇上傳召草民,所爲何事?”
鳳栖聞言,眉眼微沉,也沒打算與他拐彎,淡淡道:“皇後上午在蓮園遇上了刺客,經禁衛軍統領淩霄查明,那些刺客所聽命之人是歸元殿殿主肖雪寒,此人雖是江湖人,卻來自大周。而近日,朕得知,肖雪寒與雲家長子走得頗近,所以找你來問一問。”
此言一出,雲聽雨和雲聽風同時一呆,随即臉色微變。
刺殺皇後?
雲聽雨緩緩皺緊了眉,“主上是說,刺殺皇後的幕後主使,就是肖雪寒?”
雖然在宮外遭到肖雪寒阻攔的時候,他們有猜測過肖雪寒可能是做了什麽事情,然而他們依然沒敢去想,他做的事情,居然就是刺殺皇後?
怪不得……他一副恨不得殺了他雲聽風,也要阻止他進宮的表情。
可肖雪寒,爲什麽要對皇後不利?
鳳栖點頭,“證據确鑿,可以确定就是他。”
雲聽風聞言,秀氣的眉頭也忍不住攢緊,“這件事,我原本并不知道,但是方才我和聽雨進宮時,肖雪寒曾試圖阻止。”
不知不覺間,連“草民”也不說了,直接自稱我——這就是雲聽風,永遠也别指望他真的能中規中矩。
但是這一點,鳳栖顯然是不會在意的,聞言,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雲聽風,“肖雪寒喜歡你?”
雲聽雨一怔。
雲聽風也是愣了一下,随即淡淡道:“皇上難道還對别人的斷袖之癖感興趣?”
“朕對你和肖雪寒的事情并無太大興趣。”鳳栖語氣微冷,背靠在椅背上,注視着雲聽風的眸光幽深難測,“但是現在,肖雪寒惹怒了朕,你覺得這筆賬該不該算到你的頭上?”
雲聽風沉默。
這件事究竟該怎麽看待,取決于皇上,辯解或者撇清關系都沒有太大意義。
若鳳栖鐵了心要遷怒,那麽雲聽風說什麽都是無用,因爲他和肖雪寒的關系的确比尋常人親密得多。此番牽扯上刺殺皇後一事,已經與造反無異,皇上若要問責,他根本無法爲自己開脫。
所以,就算鳳栖現在立即下令将他下入大牢,他也無話可說。
但是他們其實都知道,這件事的确與他無關,至少肖雪寒做下這件事的時候,雲聽風是一無所知的,所以除非鳳栖故意想遷怒,否則雲聽風并不需要擔多大責任。
“聽雨。”鳳栖将批好的折子整理好,推到對面,“把這些送到中書省去,然後召集各部尚書商議一下秋闱一事,拟個計劃上來,把主考官和副考官的名單也拟了呈上來。”
雲聽雨走到案前,看着那些奏本,沉默了片刻,道:“主上打算如何處置肖雪寒?”
“肖雪寒的事情,朕自有計較,你不必過問。”鳳栖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雲聽雨聞言,隻得恭敬地應了聲“是”,便抱着一摞折子轉身離開禦書房了。
他了解鳳栖,所以除了初時的一點緊張之外,對于兄長進宮一事他也并無太多的擔心,因爲鳳栖不是個不分青紅皂白随意遷怒之人。
他讓雲聽風進宮,除了詢問,以及讓他們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目的,或者說,應該還有一個計劃。
計劃自然是針對肖雪寒的,但是雲聽風,大概也會牽扯在其中吧。
皇後懷着身孕遇刺,鳳栖的震怒可想而知,所以這件事一定不可能善罷甘休,肖雪寒若是落到了主上的手上,隻怕不死也要脫去一層皮。
諸多想法一一浮現在心頭,雲聽雨卻知道,這件事鳳栖已經明明白白表示不需要他過問,所以縱然心裏有任何想法,也沒有任何意義。
眼下,他最主要的職責是主持秋闱。
“雲聽風。”手裏的禦筆被擱置在一旁,鳳栖眸光平靜地看着雲聽風,“朕的确不是一個喜歡遷怒的人,更何況你是聽雨的兄長,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朕也不會爲難于你。但是有件事,卻需要你幫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