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月。”
鳳栖站起身,看着匆匆進來的女子,他的母妃。
“你遇刺了?”
臨月一默,心忖這消息傳得可真快。
一身素雅裙裝的夜雨桐疾步走了進來,看見鳳栖也在,不由愣了一下,見他面上并無着急之色,才放下一顆心,“怎麽回事?在宮裏都有人敢動手?”
“母妃。”臨月起身招呼,但是尚未有什麽動作,夜雨桐已經急急地把她按在了床上,“躺下躺下,别動,不需要那麽多禮。”
臨月嘴角一抽,要不要這麽小心翼翼,好像她真是個易碎的娃娃似的?
夜雨桐轉頭看向鳳栖,“刺客抓到了嗎?”
“抓到了。”鳳栖點頭,“母妃也得到消息了?”
“宮裏有什麽消息能瞞得過你的父皇?”夜雨桐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自顧自地拉了張凳子坐在榻前,心有餘悸地看着臨月,“這幾天我忙着準備孩子出生後的東西,倒是忽略了你的身子安危,虧得你之前還說這後宮裏沒有嫔妃,所以定然也沒有那麽多勾心鬥角,不會有人暗算你呢。現在可好,人家連暗算都懶得,直接明着刺殺了。”
臨月聞言輕笑,“母妃也别太擔心了,這些事情本就在意料之中,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這還沒什麽可安靜小怪的?”夜雨桐精緻的黛眉糾結着,眸心流露出擔憂,“刺殺可不是個小事情,萬一有個什麽不慎,你和孩子都有危險……”
說到這裏,她語氣不由頓了一下,轉頭看向鳳栖,皺眉道:“臨月身邊都沒有安排足夠的人保護嗎?”
沒料到會被質問,鳳栖不由一懵。
說實話,雖然遇襲的人是臨月,是他心裏最在乎的人,但眼前這樣的情形也根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從他即位至今,還從未有人如此責備過他,哪怕是他的父親。
但是現在,面對這個他該稱之爲母妃的女子的責問,鳳栖除了語塞之外,心裏還覺得……似乎挺新鮮。
所以,他才稍稍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回過神來,他開口,“我……”
“你什麽你?”不等他說完,夜雨桐就淡淡地截斷了他的話,“保護自己的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有本事把人哄騙回來,就得做到自己的承諾。做不到自己的承諾,就别把話說得那麽滿,臨月現在身子有孕,你不知道危險嗎?爲什麽讓她單獨去了蓮園?你當時在哪裏?”
這番話一出,不止鳳栖無語,臨月也同樣感到詫異。
他們的耳朵同時定格在“哄騙”那兩個字上面上了——臨月這樣的姑娘,若僅僅靠着哄騙,就能把她弄到手,那也真算是鳳栖手段高超了。
而且說實話,臨月去蓮園這個事兒,還真的不能怪到鳳栖身上,因爲臨月去禦花園的時候,鳳栖尚未下朝,并且他也并不知道她去了蓮園,所以……
鳳栖沉默了須臾,道:“我在上——”
“不管你在哪裏,也不管你手裏有多重要的事情,都沒有自己的妻子來得重要。”夜雨桐皺眉,“鳳栖,你是要爲自己辯解嗎?”
辯解?
鳳栖表示,他連說完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哪裏還有機會辯解?
今天若是換成别人來質問他——
鳳栖眉角輕輕抽了一下,别人當然也沒有膽子質問,就算是他的父皇在他面前,他大概也是不會理會的。但是眼前這個人不是别人,是他的母妃。
二十多年沒見的母妃,而且她質問他的原因,是爲臨月打抱不平。
所以,鳳栖隻能在心裏無聲地歎了口氣,道:“我不辯解,這件事的确是我考慮不周。”
臨月見狀,倚在床頭,抿着嘴忍笑。
好吧,她知道自己有點腹黑,此時見到鳳栖難得吃癟的模樣,心裏其實還是挺爽的,尤其是讓他吃癟的人,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頂嘴的母親。
而且,這個外表看起來最多隻能算個姐姐的婆婆,其實是在維護她,所以才教訓自己的兒子。
這種感覺,蠻奇妙的。
夜雨桐或許也是沒料到鳳栖認錯認得這麽幹脆,一時也有些語塞,本來準備好的一長篇大義凜然的話也沒機會說了,靜了好長時間,才淡淡道:“下次别再這麽大意了,萬一有個好歹,你即便傾覆了江山,也無法挽回自己所失去的。”
鳳栖一怔。
若真的有個萬一,就算傾覆了江山,也換不回自己真正在乎的,到時縱然痛斷了肝腸,又有何用?
父皇當初,大抵就是這樣絕望的感受吧?
一種無言的滋味在心底彌漫開,鳳栖沉默了片刻,輕輕點頭:“我知道的,母妃放心。”
“母妃,你别責備他了。”臨月這才不疾不徐地看口,嗓音溫柔,帶着濃濃的暖意,“此事的确也不是鳳栖的失誤,是我自己閑不住,原本也沒想到禦花園裏還藏着刺客,況且他當時尚未下朝。”
夜雨桐轉過頭,安靜地看着她,須臾,淡定地點頭,“我知道啊。”
啊?
臨月眨眼,難得有懵逼的時候。
夜雨桐輕咳了一聲,雲淡風輕一般笑了笑,“我就是覺得,二十多年沒有盡過做母親的責任,也沒有享受一下教訓兒子的感覺,所以借着這個機會,找找感覺而已。”
臨月一呆。
鳳栖也瞬間呆滞了一下,随即嘴角輕輕抽搐,忍不住與臨月對視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的神色。
原來這樣也可以……臨月抿唇忍笑,半晌才點頭笑道:“母妃說的對極了,是該找找感覺。”
鳳栖見她們感情要好,跟親姐妹似的,不由道:“母妃在這裏陪着臨月打發一下時間吧,還有些事情我要去弄清楚,順道把該解決的事情都解決了,以免以後還有同樣的刺殺事件發生。”
夜雨桐揮手,“去吧去吧,别杵在這裏打擾我們女兒家說話了。”
鳳栖聞言,又無語了一下,眼神糾結地朝臨月看了一眼,得到她隐含同情的一瞥之後,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