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有什麽事情能吓到鳳栖?
他隻是……隻是突然間覺得很慶幸,慶幸自己一直以來在感情上的潔癖,慶幸着自己從未有過不該有的想法,慶幸着自己給了她足夠多的尊重與平等,否則……
臨月拍拍他的脊背,柔聲安撫,“就算你不能接受也沒關系,反正你也沒機會去見識我那裏的體制,放心好了,不會有人把你踩到泥土裏去的。”
鳳栖嘴角一抽。
這個姑娘,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她那裏的體制如何,與他何幹?他有什麽可擔心的?
唇畔溢出一聲輕歎,他握着她的手,“走吧,我們去前面看看。”
聖女河兩岸,笑語歡騰,燈火迷離,一片喧鬧的盛景。
越往前走,越靠近人群密集之地,燈火輝煌之中,兩人出色的容貌難免引來無數的回頭率,衆人眼底的驚豔對于臨月和鳳栖來說,都是可以被忽略的風景。
“要坐船嗎?”
鳳栖看着河中央無數精美的畫舫,轉頭問身邊的姑娘。
臨月聞言,也擡眼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河面,無數的畫舫在萬千燈火的照耀下,顯得一片流光溢彩,仿佛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極緻美景。
臨月心裏一動,紅唇輕勾,“你要給我撐船?”
“有何不可?”鳳栖盈然而笑,眼底柔情融化了肌骨,“走吧,我們去租一艘小船。”
兩人到了岸邊,左右看了看,河邊停着各式各樣的畫舫無數,偏偏沒有合适的小船。
不過想想也是,如此浪漫的夜晚,美麗的地方,隻有畫舫沒有小舟,也并不奇怪。
“我們直接租了畫舫來坐吧。”臨月輕笑,眼底流光萬千,柔情似水,輕輕柔柔擊中了鳳栖的心扉,“也享受一下才子佳人的浪漫旖旎。”
才子佳人?
鳳栖嘴角笑意加深,看着臨月的目光流露出寵溺,“好。”
租了一艘小巧的畫舫,付了銀子,兩人沒有理會老闆驚豔呆滞的目光,徑自登上畫舫。
相比于其他畫舫中皆有服侍的妙齡女子,個個一身白衣,貌美如花,此艘畫舫裏卻是空無一人,隻有鳳栖和臨月。
說是畫舫,造型也精巧漂亮,但因體積小巧,且并非其他畫舫一般封閉,而是如四角涼亭一般,四面敞開,可以極緻地享受着夜風拂面的清涼滋味。
臨月走進舫中,在舫中唯一一張矮幾旁席地而坐。
鳳栖坐在她對面,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旁邊垂落在水裏的木漿,輕輕施力,小舫便順利地往河面中心飄去。
臨月眯着眼,嗓音柔婉,帶着一股子撩撥人心的迷離魅惑,“想不到你這個人,骨子裏還有這樣浪漫柔情的一面。”
鳳栖瞥了她一眼,唇邊笑意淺淺,“若是對着别人,我也浪漫不起來。”
河中畫舫無數,笑語晏晏,妙曼歌聲婉轉悠揚,各種樂器的聲音在耳畔回蕩,紅黃白綠絲縧翩飛,感官得到了極緻的享受。
而臨月,波光瑩瑩的眼底,卻隻倒映着對面這個撐舫的男子風華無雙的眉眼,清俊出塵的姿容,仿佛曆經百年歲月峥嵘,亦無法磨滅心中柔情。
隻要有他和她,他們便可以永遠淡若清風,自在安甯。
畫舫漸漸遠離喧鬧人群,往深處行去,臨月素手執起案上一壺清茶,拿起兩個白底藍花瓷茶盞,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鳳栖,自己捧起一杯輕飲。
夜風輕拂,涼爽怡人。
臨月突然想起了一句話,覺得用在此時正合适。
他願爲港,護她周全,而她願成舟,爲他擱淺。
前半生獨自漂泊,十九年的歲月孤獨行走,孑然一身,如今遇上了一個人,不問過去,不問将來,将真心一點點編織成網,将她牢牢困在網中,讓她心甘情願被束縛,再也不願掙脫。
而她能做的,就是與他一起守護這份彌足珍貴的愛情,在有限的時間裏——或者幾年,或者一輩子,或者,生生世世。
舫中鋪就着柔軟的紅氈,臨月仰面躺在舫中,看着滿天星子閃爍,流光映入她的眼底,如三千流光傾瀉,無端撥弄心弦。
鳳栖擡眼看她。
“過來一起躺下吧。”臨月對上他的眼,眉目輕柔,唇畔笑意融融,“躺在這裏看星星,别有一番滋味。”
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鳳栖放下手裏木漿,起身走過來,在她身邊坐在,然後半躺了下來,與她并列仰望夜空。
“這般閑适惬意的時刻,平生也難得有那麽一兩回。”臨月偏首,一手支着頭,含笑的目光落在他美玉如畫的面容上,素手輕擡,在他臉上不斷地摩挲,“真是一張漂亮得人神共憤的臉蛋。”
鳳栖嘴角一抽,看着臨月面上的戲谑與驚豔,突然産生了一種自己被纨绔子弟調戲了的感覺。
“如果你喜歡,我們以後可以常來。”他道,“這裏離帝都不遠,我們便是吃了晚膳過來,也恰好能趕上熱鬧。此處風景獨好,氣氛旖旎,對很多彼此相悅的男女來說,是個幽會的好地方。”
臨月眨了眨眼,在腦子裏想了一番,須臾,同意地點頭,“的确是個幽會的好地方。”
說着,眸光漫然一掃,萬千琉璃光彩,美輪美奂,盡入眼底,“對于大多矜持含蓄的姑娘來說,這裏也是個表白心意的好來處。”
“那你呢?”鳳栖盈盈輕笑,“你要不要借着這樣一個旖旎的氣氛,跟自己心愛的情郎傾訴一下衷腸?”
臨月聞言,漫然輕勾唇角,“我矜持着呢。”
矜持?
鳳栖低低一笑,笑聲愉悅中帶着戲谑的意味,聲線醇厚綿長,直勾得心裏一酥。
“你矜持,那換我來表訴衷腸好了。”鳳栖嘴角帶着小,眼底也盈滿了笑,整個人看起來都仿佛沉浸在被一股柔情蜜意浸染的笑容之中,“月兒,還記得我們的初次相遇嗎?桃花林中隻那一眼,我便淪陷,繼而,步步傾心,從此再也走不出那片情網……”
縱然,那時的她不過一隻落湯雞,可在他的眼底,卻散發出無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