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聽雨沒有說話,宮無邪轉過頭看,看見急匆匆趕回來的雲聽風,也沒有心情多說其他,隻道:“雲伯母中毒了,命懸一線,不過聽雨及時以内力護住了她的心脈,毒素沒有蔓延,所以性命無礙,解了毒就沒事了。”
說到這裏,他轉頭看向雲聽雨,“我進宮去取解藥,聽雨,你振作一點,雲伯母沒事的。”
雲聽雨深深吸了一口氣,扶着床沿慢慢站起身,低聲道:“辛苦你了,無邪。”
“說什麽傻話?”宮無邪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時也大概看出來了,事情或許有些不同尋常的内情,所以也沒問雲夫人怎麽會中毒,隻道:“那我先走了,馬上就回來。”
“嗯。”雲聽雨點頭。
宮無邪轉身離開主屋,施展輕功直奔府外掠去,正要走出雲府大門的時候,卻恰好遇上了同樣接到影衛消息匆忙趕回來的雲相爺。
宮無邪腳下一頓,瞬間收住了腳步,恭敬地打了聲招呼,“雲伯父。”
“無邪。”雲相爺一向沉着穩重的面上,此時似乎也隐隐流露出了幾分不安,“你剛從府裏出來,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宮無邪道:“雲伯母中毒了,侄兒正要去大内秘庫取解藥。”
中毒?
菀心中毒了?
“怎麽會中毒?”雲相爺臉色猝變,眼底流露出震驚焦灼之色,急聲道:“她怎麽會中毒的?”
“伯父,這件事我也不知道内情。”宮無邪搖頭,溫聲安撫他,“伯父先别急,聽雨和雲大哥都守在屋裏,伯母并無性命之憂。侄兒現在去取解藥,馬上就回來,伯父想知道什麽,去問聽雨比較好。”
雲相爺聞言,慌亂地點頭,也顧不得再多問什麽,轉身疾奔入府。
宮無邪看着他的背影,眉頭深了些許。
雲伯母中毒這件事,看起來似乎真的隐含内情……隻是,雲府中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在得知雲夫人中的毒能解之後,聽雨的反應很奇怪,雖然能看得出松了一口氣,卻絲毫也沒有減少他眉眼間流露出的黯然神傷……
宮無邪搖了搖頭,暫時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直接施展輕功往皇宮裏飛身而去。
他執掌的鳳閣裏醫毒都有涉獵,宮無邪本身就精通解毒,而大内秘庫的鑰匙他手裏就有一套。鳳栖曾經給了他特權,準他可以進出大内秘庫,任意取用大内秘庫裏的解毒聖藥。
但是這麽晚了進入秘庫,一定會驚動到他家主上,所以從大内秘庫取了解藥出來之後,宮無邪原想去見見主上,把雲夫人中毒的事情告知一聲。然而,他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上滿天星子,無聲地歎了口氣,這個時候主上一定是在皇後的宮裏,隻怕天大地大的事情,也還是不去煩擾比較好。
所以宮無邪直接出了皇宮,去了雲府。
回到雲夫人所在的主屋,宮無邪一進門就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彌漫在屋子裏,他眉頭下意識地深了深。
雲相爺坐在一旁的椅子裏,眼神仿佛失焦一般不知看向何處,表情怔忡,眼神有些茫然,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
雲聽風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秀氣的眉頭微微鎖着,眼底有着顯而易見的焦躁,卻同樣不發一語。
立于床前的雲聽雨臉色蒼白,眉心緊蹙,神情比他方才離開的時候鎮定了一些,但,也僅僅是鎮定一些而已。
他的周身,依然籠罩着一種難言的傷痛與低落。
宮無邪心裏微沉,卻體貼地什麽也沒問,看着雲相爺道:“雲伯父,解藥我取來了,但是伯母現在昏迷着……”
雲祁墨聞言,瞬間回過神,站起身走到床邊,看着床上靜靜安睡着的雲夫人,眸心閃過一抹自責與悔恨,朝宮無邪道:“解藥給我吧。”
宮無邪走上前,将手裏的解藥遞給了他,随即聽雲相爺道:“你們都先出去一下。”
聞言,雲聽風一聲沒吭,轉身往外走去。
雲聽雨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他的父親,又看向安靜沉睡的母親,抿緊了唇,也一語不發地轉身走了出去。
到了屋外,屏退了所有下人,宮無邪才憂心地看着雲聽雨,“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府裏有人對雲伯母下手?”
有人對母親下手?
雲聽雨怔了一怔,才黯然搖頭:“不是,沒有人……沒有人對母親不利,母親是自己……”
是自己沒有了活下去的想望。
身爲人子,雲聽雨不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對他來說是不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他在朝上呼風喚雨,威風八面,他的愛情圓滿,安然幸福,可自始至終,他忽略了一個正在日夜備受煎熬的母親,心裏無盡的悔恨……
憋在心裏的秘密,哪怕他們彼此都已經心知肚明,可嘴上不能說——尤其是母親,那般離奇荒謬的事情,她不會也不敢直白地說出來。
秘密說不出來,那麽對于自己曾經的愚昧,曾經對于兒子的傷害,她便無法光明正大地忏悔彌補,更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該屬于她的天倫之樂……
這些,是一直以來母親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痛,可至今已過了半年有餘,卻始終沒有一個人給她傾訴或者忏悔的機會。
母親是不是早已體會到了一種衆叛親離的凄涼,所以才沒有了活下去的念想?而導緻她做下這個決定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是晚上自己的那句話——
那句本來想讓母親心安的話,關于淑太妃的死,他以爲母親知道了這件事,會從此安心,以後将再也沒有人會将雲府的秘密洩露出去……卻沒想到……
“不是有人下手?”宮無邪皺眉,覺得有些想不通,“若不是被人下了手,難道還是雲伯母自己想不開?但是伯母的手裏,怎麽會有噬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