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了閉眼,壓下心裏的恐懼,他轉身走出裏間,站在門口處,沉聲開口:“影衛。”
刷刷刷,三條人影出現在眼,半跪于地,恭候聽令。
“一人去右相府,請無邪過來一趟,一人去城外軍營,請相爺立即回府,一人去墨玉軒,讓大公子立即回來,就說府上出事了。”
“屬下遵命!”
三人聽完,立即飛身離去。
隻須臾時間,主院外面已經急匆匆來了十幾個下人,管家也匆匆趕到雲聽雨面前,“二少爺,出什麽事了?”
雲聽雨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着眼前這些戰戰兢兢的下人,心裏急怒交加,心裏卻明白,他們之所以沒有待在主院裏伺候,都是因爲母親的命令,否則相府的下人不可能這般沒有規矩。
想到這裏,雲聽雨心頭一陣刺痛,淡淡道:“母親身體不舒服,等大夫過來再說。”
說完,他轉身進了裏屋。
轉頭看了看四周,母親的屋子裏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幹淨,整潔,一塵不染。
這裏是父母兩人的主屋,可因爲父親卸下丞相一職之後就常年待在軍營裏,白天院子裏基本上就隻有母親一人,晚上父親會回來,卻也不是每次都回來,一個月裏至少有幾天是會住在軍營裏。
而自從年前,自己因爲與沐雪的婚事再度違了母親的意,而被打了那一次之後,父親顯然也是知道了什麽,與母親之間三十年的恩愛轉瞬成了泡影,隔閡因此生出,并在心裏築起了一座高牆。過完年整整半年的時間,居然都沒有再回來過一次……
雲聽雨心裏愧悔,看着母親安靜的仿佛睡着的面容,心裏生出一陣陣無法言語的悔恨自責。
他在想,母親做下這個決定之前,她的心裏是否已經絕望了?
這個決定,在母親心裏醞釀了多久?
母親這些天以來強顔歡笑,他不是沒看出來,并且因爲疑惑于母親突然間轉變的态度,在問了管家之後,他就明白,母親心裏對所有的事情已經一清二楚。
他也明白,起初鳳栖第一次到府裏來的時候,他的父親和母親就已經知道了那些堪稱離奇的真相,所以之後,父母感情破裂,父親經常待在軍營,母親變得比以前更沉默了許多。
母親看着他的眼神不再充滿厭惡,而是時常流露出愧疚與自責,甚至是悲涼,哀傷……雲聽雨并非一個遲鈍的人,他如何感受不到母親心裏的痛苦與悔恨?
可這些日子,他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沒說,除了照例請安,除了每日兩聲恭敬卻充滿疏離的“母親”這個稱呼,他對母親心裏幾近崩潰的情緒從不曾試圖去安撫——
他甚至沒有試着去化解父親與母親之間的隔閡,他以爲時間久了,曾經的誤會總會煙消雲散,可他忘了,母親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一個深愛着丈夫和兒子的女人,卻因爲被當成棋子愚弄,直接導緻了她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中怨恨了三十年,最後當一切真相大白,丈夫恨她,兒子疏遠她,她卻連最基本的悔恨都無法說出口,一個人獨自品嘗着蝕骨的心痛與絕望……
“聽雨,怎麽了?”
宮無邪跟着影衛直接走到這裏,看見雲聽雨立在床邊的身影,劍眉微皺,隐隐感覺到有一種哀傷的氣氛籠罩在他的周身,不由心裏一凜,“急匆匆地喊我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雲聽雨轉身看着他,宮無邪這才發現他的臉色竟是如此蒼白,像是受了什麽打擊異一樣,心裏一緊,焦急地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此話問出,他才察覺到這裏不是聽雨苑,目光微轉之間,看見平躺在床上的女子,他眉頭微凝,那是……雲夫人?
“無邪。”雲聽雨開口,雖然他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聲音裏仍然能聽出明顯的不安,“你會解毒,所以我讓你過來……看看母親中的毒,能不能解……”
解毒?
雲夫人中毒了?
宮無邪暗驚了一下,随即也顧不得什麽禮儀,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床邊,看着仿佛睡着一般躺在床上的雲夫人,什麽也沒問,直接伸手去搭她的腕脈。
脈象紊亂,生命迹象在快速流逝,若非被及時護住了心脈,此時隻怕已經……
宮無邪心裏一陣陣震驚,表情凝重地松開雲夫人的手腕,轉頭看向雲聽雨,“是噬情。”
腳下一個踉跄,雲聽雨及時伸手扶住了床柱,才堪堪穩住了身子。
“聽雨。”宮無邪急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聽雨,這種毒不是不能解,你先别急。”
雲聽雨感覺渾身冒着寒氣。
宮無邪的話,驗證了他的猜測,的确是噬情,居然真的是噬情。
這種毒……的确能解,然而,發作的速度極快,并且很難被發現,因爲服下毒之後不會出現任何症狀,沒有痛苦,面容安詳,就像無聲無息地睡着了一樣。
母親打發走了所有的下人,那麽服毒之後,就不會有人發現,就算有人無意中發現了,也隻會以爲夫人不小心在倚在榻上睡着了……最多不過半柱香的時間,性命就會宣告終結,并且再也無力挽回。
所以……母親其實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了,她不希望被任何人察覺到她的打算,她希望等到明天一早有人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首了?
雲聽雨心頭一陣陣發冷,臉色蒼白若雪。
“聽雨,你怎麽了?”宮無邪不解地看着他虛弱的臉色,這位溫潤的男子,仿佛一瞬間脆弱得不堪一擊,他眉頭深鎖,心裏忍不住浮現了一些不怎麽好的感覺,“聽雨,我說了這種毒能解,你不必擔心。”
雲聽雨搖頭,慢慢地搖頭,無力地在床邊蹲下。
門外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雲聽風的聲音随後響起,“聽雨,發生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