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剛抵達鳳蒼皇宮不久,楚非墨就從閉關的宮殿裏出來了,而雲绯到了鸾鳳宮裏,鳳栖離開之後,他派來告知皇後這個消息的内侍才剛到——當然,楚非墨自己暫時卻還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出關的第一件事是沐浴淨身,然後美美地吃了一頓,再然後又飽飽地睡了一覺,這一浴一吃一睡,剛好下去了三個時辰。
到了傍晚的時候,楚非墨才神采奕奕地到了鸾鳳宮外,求見皇後娘娘。
臨月和雲绯在對弈。
這個姑娘前幾天說了要教她下棋之後,之後每天就不遺餘力地開始教——其實臨月的棋藝并不需要多費心思,她隻是需要打磨性子而已。
隻要能耐下性子,她跟雲绯對弈,基本上每次就不會輸得太難看。
“讓他進來。”臨月這般吩咐着,卻淡淡一笑,“他進出這鸾鳳宮,什麽時候需要這般拘謹了?還通報呢,以前倒沒見他如此守禮,閉關之後,倒是懂得要謹守禮儀了。”
宮瀾出去通傳,不大一會兒之後,一身素白薄衫,翩翩風度的楚非墨楚神相隆重登場。
楚非墨站在殿門出躬身行禮,姿态端的是優雅從容,“參見皇後娘娘,見過九公主殿下。”
雲绯沉靜的眉眼微動,緩緩轉頭,看向站在三尺外,謹守着男女之防安全距離的男子,黛眉輕蹙。
楚非墨,看起來太年輕了。
似乎,也就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這麽年輕的神相?
不過,疑慮也隻是一瞬間的事,雲绯很快她就舒展了眉頭,安靜地收回視線,垂眼看着面前的棋局。
年輕有什麽不好?
年紀永遠不能代表一切,就像十年前的南宮昊,不同樣以不到弱冠之齡就震動了整個朝堂,驚才絕豔到連雲睿都容不下……
這般想着,她淡淡道:“神相大人知道我的身份?”
“北炎九公主之名,如雷貫耳,楚某怎能不知?”楚非墨淡淡一笑,笑容雲淡風輕,仿佛帶着雨後山林一般純淨無垢的氣息,讓人不自覺地放下心防,“楚某還知道,公主的兄長——北炎的那位皇帝陛下,此時已經被鳳蒼大軍圍困在了皇城之中,别說反敗爲勝,拯救北炎于危難之中了,隻怕連自己脫困逃命的機會都已經失去。”
雲绯挑眉,這個楚非墨當真是剛閉關出來,且睡了一覺,而不是去調查北炎現下的局勢了?
臨月淡笑着看她,緩緩點頭,那眼神顯然是告訴她,楚非墨的确是自己知道的,而不是打探出來的消息。
楚非墨似乎并沒有在意到兩人的眼神交流,嗓音清雅從容地續道:“他固然禦駕親征了,可奈何經過戰逍遙這一番雷霆重擊之後,别說軍隊士氣全無,便是雲睿自己,也幾乎鬥志全失,北炎亡國已經成了闆上釘釘的事實,公主殿下就一點兒也不擔心?”
擔心?
雲绯微默,擔心這種情緒,她生平隻牽挂在一個人的身上,雲睿還沒這份榮幸。不過她倒是挺意外的,雲睿居然敗得這麽快?
她以爲,就算失去了朝臣,失去了第一将軍伏滄,失去了那麽多戰馬,讓原本的騎兵隻能成爲步兵……他也不會輕易認輸。
雲睿,不該這麽輕易這麽認輸的,就算隻是爲了證明他曾經大言不慚的那句話,“我要征服這天下,何需他人協助?”
就算隻是爲了證明這句話,他也該殊死拼搏一回,而不該這麽快認輸。
雲绯此時既沒有同情,也沒有憐憫,更沒有所謂的擔心,她隻是在心裏轉過這個念頭之後,随即就将此事抛至一旁了——已經注定好了結局的事情,沒什麽值得關注的價值。
“楚神相。”她淡淡開口,“我心裏有一些疑問,不知能否請教你一下?”
楚非墨看着正在把下棋當玩耍的兩人,淡淡笑道:“九公主殿下心裏的确有一些疑問,但是公主的疑惑和戰公子想要知道的事情卻不一樣。楚某剛出關,剛好沒什麽事情可做,非常樂意給戰公子和九公主解惑。”
說完,他也不管雲绯稍顯詫異的神色,目光看先一直不曾說話的臨月,“皇後娘娘心裏也憋了很多苦惱的事情吧?無妨,我一并給你們解決了。”
一并給解決了?
臨月因他說話的語氣而無語了片刻,心念微轉,剛要說話,卻聽他又續道:“但是,我能解決的隻是你們心裏的謎,卻無法替你們去做到根本,所以……”
什麽意思?
臨月皺眉,“閉關一個月,别的沒學會,倒是學會故弄玄虛了。”
“皇後娘娘此言差矣。”楚非墨緩緩搖頭,舉步走到兩人面前,眸光落在兩人面前的棋盤上,信手從棋盒裏撚起一粒白子落在棋盤中央,“現在有人以天下爲陣,設下了一盤難解的棋局,皇後應該當心了。”
臨月聞言一靜,須臾,淡淡道:“要我當心?”
“對。”楚非墨點頭,語氣平淡不驚,“因爲這個人明明白白是在針對你。”
針對她?
臨月略作沉吟,随即道:“是因爲那個預言?”
雲绯眉眼微動,預言?
楚非墨表情似乎有些訝異,“你知道了?”
“兩朝之後,女主橫空出世,不知來處,卻能将天下盡攬在手,與之相愛之人,必受劫難。”臨月一字一句,說得無比清晰,語調不高,卻明明白白讓人聽出一種讓人心顫的力量。
楚非墨沒說話,隻是沉默地看着她。
雲绯也沒說話,眼底卻緩緩浮現出震驚詫異的色澤。
女主天下?
臨月說完了卻是淡淡一笑,似乎對這個預言并無太大的感覺,挑眉看着楚非墨,“預言也并非不可逆吧?”
此言一出,楚非墨霎時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遲疑,又有些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喜歡這個預言,并且不打算做這個預言中要主天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