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的脾性與旁人不同。”雲绯淡淡一笑,“陛下可以直接當做是……本宮并非雲氏皇族的血脈,這樣大概就能更容易接受一些了。”
鳳栖聞言,嘴角笑意更深了一些,從善如流地道:“既然如此,若朕要九公主留在宮裏陪伴皇後,就更算不得辱沒姑娘了?”
雲绯嘴角一抽,“……”
這位皇帝陛下,還能更無恥一些嗎?這是設了陷阱等着她跳呢。
雲绯歎了口氣,也不再繼續貧嘴,正色道:“逍遙是本宮放在心尖上的人,且不說本宮的身份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公主,哪怕本宮今日是一國女皇,陛下對逍遙有重生再造之恩,本宮也無法拒絕陛下的任何要求。”
說完,直起身子,款款後退了三步,在戰逍遙身側屈膝跪下,“陛下但有所命,雲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戰逍遙面色微變,忍不住抿緊了唇,心裏的震動太過清晰,讓他一時之間喉嚨發緊,根本無法說出隻言半語。
這個姑娘……她知道自己這番言語所代表的意思嗎?
她是高貴的皇族公主,就算身份在天子之下,可她畢竟不是鳳蒼之人,原本無需對着他國天子下拜——
縱然北炎已經注定了亡國的命運,然而戰逍遙自認對對鳳栖還有一些了解,知道他根本不屑于爲難一個女子。所以,雲绯真的……無需讓自己如此卑微。
可她此時,她這般平靜而淡然地讓自己身處一個絕對的卑微與弱勢之地,且帶着感恩的心态,這一切,都是因爲他……
“九公主果然是個能屈能伸之人。”鳳栖面上笑容微斂,看着亭下并排跪立的兩人,“但是公主殿下可知道,将自己的弱點如此毫不隐藏地送到他人面前,這意味着什麽?”
“雲绯知道。”她擡眼,目光坦然無懼地直視着鳳栖,“皇帝陛下可以當做是,雲绯以後會與逍遙一起效忠皇帝陛下。雲绯此番直言不諱,親自将弱點送到了皇帝陛下手裏,自然就是告訴皇帝陛下,雲绯的忠心是心甘情願,爲了逍遙,雲绯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戰逍遙閉眼,幾乎無法抑制心裏劇烈翻湧的情緒。
這個姑娘……這個姑娘……
“公主請起。”鳳栖漫不經心地開口,語氣淡然,對她的話似乎并未太大反應,“姑娘是個性情中人,朕表示欽佩,至于效忠……”
鳳栖勾唇淡笑,“朕并不需要。”
雲绯訝異地看着他,不需要?
“皇後的脾性與公主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所以朕覺得你們二人應該能合得來。”鳳栖解釋了自己讓她進宮的原因,“這幾天皇後有孕在身,行動受到了些許限制,朕怕她無聊,所以才讓公主進宮陪伴一二。方才那些話,權當是朕與公主開的玩笑,公主切莫放在心上。”
雲绯凝眉,“皇帝陛下,雲绯并未與陛下開玩笑,雲绯所言,句句都是心裏話。”
“朕知道。”鳳栖淡笑,舉杯朝她遙遙示意,“但是朕說的也并非客氣話,朕的确不需要公主付出什麽代價,此番公主與皇後若是投緣,對朕來說,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雲绯聞言,斂眸沉默了下來。
片刻之後,她輕輕點頭:“雲绯領命,願意盡自己所能,讓皇後娘娘開心起來。”
“如此甚好。”鳳栖擡手示意,“皇後已經在宮裏等着了,公主請。”
雲绯站起身,看了看鳳栖,又低頭看了一眼戰逍遙,輕輕抿唇,轉身往鸾鳳宮行去。
鳳栖起身步下涼亭,淡淡道:“起來,随朕去禦書房。”
“是。”戰逍遙起身,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雲绯離去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怔忡的光芒,随後便跟在鳳栖後面離開了鸾鳳宮。
一連數日躺在床上,臨月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僵了,此時鳳栖不在,各位太妃也不在,臨月一個人斜倚在軟榻上看書,打發這安靜無聊的時間。
兩個心靈手巧地侍女蹲跪在地上,細心地替皇後娘娘按捏着腿部。
軟榻旁邊的幾案上,放着兩盤宮瀾剛從禦膳房拿來的點心,配上一點性溫的茶水,對于臨月來說,以前并不熱衷的東西,此時也成了打發時間的必備品了。
“皇後娘娘。”宮瀾從外面走了進來,“北炎的九公主殿下求見。”
臨月擡頭,面上流露出明顯的意外之色,“北炎九公主?”
“是的,娘娘。”
北炎九公主,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臨月蓦然想起之前鳳栖所說的“一個朋友”,難道指的就是北炎九公主雲绯?
心頭閃過這個想法,臨月從卧榻上起身,淡淡道:“請她進來。”
“是,娘娘。”
臨月理了理身上的裙裝,舉步穿過珠簾,朝外面走去。
從鳳栖嘴裏說出朋友兩個字,至少能證明,這個九公主是得到鳳栖認可的,臨月雖尚未見過她,卻也知道這樣的姑娘不該被怠慢。
雲绯走進富麗堂皇的大殿,便看見一個穿着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的女子從内殿走了出來,表情微頓,雲绯很快就低眉垂眼地福身行禮,“雲绯參見皇後娘娘——”
“公主不必多禮。”臨月淡淡一笑,“鳳栖說是給我找了一個朋友,本宮以爲,朋友之間應該是地位平等,坦誠相待的,不需要那一套虛禮,公主覺得對嗎?”
雲绯一怔,随即擡眼看向臨月,漫然淺笑,“皇後娘娘所言極是,雲绯深以爲然。”
說話間,雲绯眸光平靜地打量着這位鳳蒼的皇後娘娘,見她容貌脫俗絕美,姿容清麗,眉眼間流露出一種自然而然的清冷淡漠,像是天生帶着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
縱然此時她的态度格外溫和,但是那種浸入了骨子裏的孤冷卻仿佛與生俱來,哪怕曆經幾十年歲月沉澱,也隻能淡化,而無法消逝,仿佛形魂不滅一般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