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烏壓壓湧進來的禁衛軍,雲绯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平靜一如以往,似乎也早已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出,淡淡道:“該怎樣辦,就怎麽辦吧。”
伏滄皺眉,其他的屬下也有些遲疑。
在他們眼裏,九公主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且還是皇族金貴的公主,縱然此時是奉了皇帝陛下的命令,他們也并不敢對她太過無禮。
況且他們也實在是不知道,九公主犯了什麽滔天大罪,需要被這樣對待。
相較于他們的惶恐不安,九公主的神情卻太過平靜,讓他們更加無所适從,然而皇上的命令又不能違抗,所以,隻能動作僵硬地将這個女子綁了起來,卻也沒敢縛得太緊。
“要去哪裏?”九公主從容地淡笑,看着眼前這些膽戰心驚的禁衛,“不用怕,北炎馬上就要滅國了,皇帝不再是你們的皇帝,公主也将不再是尊貴的公主。放心好了,本宮不會降罪于各位。”
衆人聞言,瞬間臉色大變。
伏滄眼神蓦地一變,沉聲道:“九公主何出此言?北炎皇族的根基穩若磐石,豈是說滅國就滅國的?九公主身爲皇族之人,爲何竟胡言亂語,擾亂軍心?”
“胡言亂語,擾亂軍心?”雲绯淡淡一曬,眸心一閃而逝的輕嘲,讓伏滄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種無所遁形的狼狽,“本宮是不是胡言亂語,伏大将軍心裏自是清楚,皇城之中突然間被殺的這些人——包括你那兄長,他們爲什麽而死,伏将軍心裏也該明白。”
伏滄臉色驟變。
“江山社稷的穩固與否,可不僅僅取決于是否有外敵入侵。赤唐的例子就在眼前,伏将軍可别說你不明白。”
雲绯撣了撣潔白無塵地袖子,嗓音平淡,卻帶着看透一切的睿智與了然,“若是北炎所有的權貴世家,手掌兵權的武将,皇帝委以重任的内閣重臣,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一個一個被除掉,北炎的朝政難道不會癱瘓嗎?”
内政若是癱瘓,江山還能穩固?
伏滄瞳孔驟縮,冷冷喝道:“公主莫要妖言惑衆!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臣很快就會揪出幕後行兇之人,将之千刀萬剮,以正律法朝綱!”
相對于他的激動,雲绯連眼角都沒有挑上一下,顯得實在太過淡定。
“方才還是胡言亂語,隻這一會兒功夫,就成了妖言惑衆了?”雲绯漫不經心地勾唇,舉步往外走去,“付大将軍這是害怕了?本宮的話究竟是不是妖言惑衆,伏将軍心知肚明。”
說完了這句話,她似乎就不想再多說,沉默地往外走去,表情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淡漠。
幾十萬人之多的皇城,充滿着不安的喧嚣,一日比一日濃烈的陰霾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讓整座帝都皇城,都彌漫着一種濃濃的陰森之氣。
衆目睽睽之下,禁衛軍的鐵騎與刀光劍影之中,等待着天子下令誅殺刺客的百姓們,卻看到了讓他們震驚不解的一幕——
一身白衣,清冷出塵的皇族九公主,被綁縛住了雙手,在禁衛軍的押送下,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樓。
數十萬人睜大了眼。
密密麻麻的箭矢,無數泛着寒光的黑色尖頭,從四面八方對準了這位雲氏皇族唯一的公主。
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原本風聲鶴唳,充滿着不安與恐懼氣息的皇城陡然間靜了下來。
天地間,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驚懼,惶然,不解,恐慌,各種情緒在這些人的心裏交織,不斷地起起伏伏。
沒有一個人說話,包括那些遭遇了不幸的權貴府邸裏,正在承受着喪子之痛的高官貴胄們,仿佛也看到了這樣的一幕,而将凄厲痛苦的哀嚎都生生壓抑了下來。
滿城寂靜如雪。
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城樓上,神色平靜地注視着城外某處,似乎在出神。
也或者,隻是因爲懶得移動視線,所以才安靜地盯着一個地方,久久發呆。
令人不安,也讓人震懾的一幕畫面,似乎就這樣定格了下來。
黑幕降臨,月亮升起,星子滿天。
從夜晚到天亮,從早上到午時,從午時到晚上。
如死城一般安靜了一整個晝夜的皇城,終于沒有再傳來下一個噩耗。
衆人反應過來之際,心裏略微松了口氣之餘,似乎也終于有了些許了然,以及一種更可怕的猜測,他們看向城樓上那個女子的眼神,終于帶上了一點異樣的色彩。
風平浪靜的一個晝夜,悄然流逝。
弓箭手們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舉着弓箭,手臂會累,人會疲乏,所以弓箭手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換上一批,以保證絕對充沛的體力。
而在衆多寒光箭矢包圍下的白衣女子,卻始終如一座雕像一般,動也不動一下。
從早上站到天黑,從月上柳梢站到晨光初起。
如此周而複始。
三天時間,挽救了三條人命。
皇城裏接連三天的平靜,也終于讓這些神情已經繃到極限的禁衛軍們,稍稍地喘了一口氣。
宮裏連續三天沒有接到人命案的雲睿,神情也同樣緩和了些許。
“主上,九公主難道跟兇殺案有關系?”
伏滄皺眉,看着幾天來終于有心情吃東西的雲睿,再也忍不住心裏的疑惑,開口詢問。
雲睿精神有些倦怠,但是如此極端的手段,取得的也是一時的成效而已。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那個人對雲绯還有點在乎,接下來的事情好辦多了。
“雲绯,在十年前與南宮家的次子相愛過。”雲睿淡淡道,聲音有些沙啞,有些陰冷,“朕此番這個決定,就是想告訴他,如果還不收手,朕不介意讓雲绯被萬箭穿心。”
伏滄心裏震駭。
九公主雲绯,與南宮家的次子南宮逍……相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