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時間,哪怕他提前派出數萬禁衛軍嚴防死守,卻依舊讓人無聲無息地取了這麽多條性命。
太後歇斯底裏地哭喊着,“有什麽事情沖着我來啊,爲什麽要對無辜的雲棋下手?他是我的命啊!雲睿,兇手在哪兒?兇手在哪兒?!”
雲睿垂眼,看着聲嘶力竭的母親。
“他的确來報仇了。”他淡淡開口,聲音卻帶着一種極緻的壓抑,以至于聲音聽起來太冷靜,冷靜到讓人不安。
陷入悲痛中的太後一僵,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哭聲,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雲睿,眼底無法掩飾震驚和恐懼。
“你的兄長死了,你的侄子死了,現在,你的兒子也死了。”雲睿死死地握緊了雙拳,額頭上青筋隐隐跳動,讓他冷峻的臉看起來多了一些可怖,他壓抑着嗓音,一字一句告知太後,他們此時所面對的局面,“母後應該能想到,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複仇。”
光明正大地尋釁,理直氣壯地複仇,當初有多少人參與其中,他會一個個算賬,一個都不會逃過。
太後臉色猝變,瞳孔如針尖一般驟縮。
孟丞相于青樓被殺的時候,她渾然沒有想到這有心人的複仇,雖然心裏震驚,可大家族裏皆是利益捆綁在一起的親情,哪怕是自己的哥哥,對她來說也僅僅是震驚而已。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裏,孟家的嫡孫,侯府的嫡子,靖王府兩個兒子相繼被刺殺……最後,終于輪到了他的兒子雲棋……
孟太後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複仇。然而,已經晚了。
七八條血淋淋的人命,換來了她的後知後覺,也換來了她的絕望與痛苦。
孟太後臉色慘白如雪,眼神帶着痛苦之後的狂亂。
南宮家當年,還有人沒死?
是的,那場大火之下,逃生的人太多了,那些仆人,那些暗衛,還有那場灰燼之中,始終沒有找到的南宮家小兒子的屍首。
“母後說雲棋無辜?”雲睿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弧度,蒼白的諷刺,“母後說的對,雲棋何辜?他隻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少年而已。十年前發生那件事的時候,他才是一個孩子,然而,母後不覺得這句話問的很諷刺嗎?”
太後擡眼,震驚地看着他。
“雲棋何辜?”雲睿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因過度壓抑,讓他的臉色呈一種可怖的青白之色,“十年前的南宮昊,何辜?”
砰,孟惜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眼神倉皇,腦子裏一片暈眩。
“一個驚才絕豔的男子,因爲莫須有的罪名被殺,母親受辱,父親含恨死于天牢,死後還被挫骨揚灰……母後不如告訴我,他們之中,誰不無辜?”
無辜?
南宮家誰不無辜?
不,他們都是死有餘辜!
孟惜雙手撐在地上,一點一點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跄着在雲睿面前站直了身體,擡頭,陰冷而凄厲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深處,“他們就是罪該萬死!南宮淩天該死,孟瑤也是該死,南宮昊更該去死!他們哪一個不該死?那些下賤胚子,就該被挫骨揚灰!”
雲睿不說話,黑色的瞳仁裏幽冷的光芒流動,沒有一點感情的眸光定格在孟太後的臉上,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雲睿,我的好兒子,你是在同情他們嗎?”孟太後咧嘴,瘋狂地笑着,笑得諷刺又不屑,“雲睿,你現在開始同情他們了?十年前你幹什麽去了?哈哈哈……十年前你不敢,雲绯那個賤丫頭不是去求你了嗎?結果你是怎麽回答她的?證據确鑿,法不容情……哈哈,證據确鑿,那些證據是怎麽來的?是我命人僞造的呀,雲睿,你可别告訴我你不知道!”
雲睿狠狠地咬牙,一股血腥味在嘴裏彌漫,他死死地看着這個瘋癫的婦人,嘴唇抿得泛了白。
“你不是不知道,隻是你選擇了冷眼旁觀。”孟太後揚起頭,表情因爲扭曲而顯得幾分猙獰,“你選擇冷眼旁觀,是因爲你不敢逆了聖意,因爲你要登上皇位,因爲你還要靠着孟家的支持!你十年前不敢同情他們,現在卻是要僞裝成救苦救難的菩薩了?你這是要忏悔嗎?”
“你是想通過忏悔的方式,減少你心裏的恐懼與悔恨?你是害怕你的江山被摧毀,所以要開始把罪名都推到别人的身上了嗎?哈哈!哈哈哈……”
“你登上皇位,開始清除異己,你殺了所有的皇族兄弟,隻剩下雲棋!若不是我護着,隻怕雲棋也要遭你的毒手了吧?你以爲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麽?你想清除所有對皇位有威脅的皇子,讓你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實現征服天下的野心!”
“哈哈,征服天下,現在雲棋也死了,你可以放心地去實現你的霸業了吧?!”
他的野心,他的霸業……
尖銳的指甲掐進了掌心,鮮血慢慢滲出指縫,體内的暴戾之氣猶如一隻被困住的兇猛的獸,在掙紮在咆哮,不顧一切地想脫困而出。
雲睿卻隻能死死地将那股煞氣壓制在體内,眼睛泛着狂怒之色,心房裏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掐住了他的心髒,幾乎讓他感受到了一種窒息的黑暗與冰冷。
孟太後說的對,他的野心還沒有實現,他的霸業還要去籌劃。
他的江山,不能讓任何人摧毀!
低下頭,沒有感情地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少年,雲睿轉身,冰冷而決絕地離去。
殿裏又恢複了一片死寂。
一陣冷風拂進,似是來自地獄的陣陣陰風,讓人毛骨悚然、
孟太後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看着兒子的屍首,久久呆滞。
雲睿的确在後悔。
他想忏悔,如果忏悔能換回那南宮家那些人的性命,他會心甘情願夜夜跪在南宮家的靈堂裏忏悔,祈求他們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