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臨月不由黛眉微蹙,鳳栖那個家夥,似乎很久沒給她來信了,最近朝務如此繁忙麽?
回到宮裏,招來川影,臨月淡淡道:“帝都最近沒有消息傳來?”
“帝都的消息?”川影瞥了一眼臨月的表情,這位跟着鳳梧幾十年的鳳凰山高手,幾乎一眼就看穿了一個女兒家的心思,不由輕笑,“少主倒是命人帶來了一個口信。”
口信?
臨月挑眉,“他說了什麽?”
“少主說讓娘娘玩盡興就抓緊回去,否則相思病不好治。”
相思病不好治?
臨月嘴角一抽,霎時就有些無語。
“少主還說了,如果娘娘玩得樂不思蜀,他不介意親自揮兵南下,與小皇帝來個正面較量。”川影面不改色地說完,轉身就走,“屬下還有任務在身,就不陪娘娘唠嗑了。”
“……”臨月瞪着他的背影,額頭上降下三條黑線。
吃醋也不是這麽個吃法吧?
小皇帝才十四歲,能對她如何?
揮兵南下,正面較量?鳳栖确定這不是想以大欺小?
“亂吃飛醋的男人……”
低聲嘀咕了一句,臨月轉身回了鳳陽宮,決定好好睡上一覺。這幾天小皇帝已經開始準備祈福大典的各項事宜了,她的計劃也已在心裏生成。
隻要沒有意外發生,她的計劃幾乎堪稱是完美無缺的,唯一的東風也就是皇帝定下的日期而已。
至此爲止,小皇帝與攝政王的内鬥算是告一段落。
相較于南秦這般還算平靜的内鬥,赤唐的内亂才真的算是硝煙彌漫,血流成河。
老皇帝駕崩之後,膝下的皇子各成一脈,爲了那張皇位鬥得你死我活。短短半個月的之間裏,朝上重臣已經死了十幾個,皇子重傷了兩個,接連幾個官宦之家被抄家下獄,皇城之中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暴戾之氣。
而更讓人心驚膽戰的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戰争也正在往皇城逼近,每日不計其數的士兵死在鐵騎之下,皇城之中的内亂,直接導緻征戰在外的士兵們軍心渙散,一潰千裏——
這才真正是應了那句話,看着風光無限的龍椅,卻是數萬人的屍骨堆砌而成。
而北炎此時的形勢,卻無疑比正在與鳳蒼打仗的赤唐更要讓人不安,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已經不知僅僅是風滿樓了。
接連七天,死了八個朝廷重臣與武将。
除了第一天晚上被殺掉的孟丞相和靖王府長子之外,接下來的六天時間裏,靖王府的次子北辰翼,北堂侯府的嫡子北堂旭,伏大将軍伏滄的兄長,雲氏皇族除了雲睿之外,僅剩的一個皇族王爺雲棋,還有一個兵部尚書,以及丞相府的一個年僅十八歲的男丁孟祁陽……
這些皆是帝都最爲顯赫的權貴世家的老爺公子,最年長的才四十多歲,年紀最小的才剛剛成年。
每天死一個人,哪怕全城戒嚴,禦林軍以固若金湯的陣勢分布在皇城各世家的府邸外,哪怕大内暗衛傾巢出動,卻依舊無法捉到一點蛛絲馬迹,甚至連兇手的影子都摸不到。
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仿佛曾經的一幕再現,熟悉的手段,讓權貴世家齊齊蒙上了一層恐懼的陰影。
心底對于某種事情的預知與猜測,以及接連被殺的這些人的身份,讓人悲痛欲絕的同時,心裏的恐懼也同時以放大無數倍的速度在遞增,幾乎讓人的神經都處在一個爆發的邊緣。
暗地裏的血腥之氣,幾乎籠罩着整座皇城,大内皇宮裏似乎也同樣嗅到了這股無情的殺伐之氣。
一國之君雲睿,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蒼白中透着一種仿佛來自地獄的青白可怖,然而他現在什麽也不能做,因爲他必須安撫悲痛欲絕且吓得魂不附體的太後——
雲睿的母親,曾經的孟貴妃,在兒子即位之後晉升爲太後的孟惜。
這六天之中被殺的六個人,就有一個是她的小兒子,也是雲睿的兄弟,雲棋。
這對她來說,幾乎是滅頂的打擊。
痛哭聲遠遠地就鑽入了耳膜,雲睿的心頭同樣籠罩着一層抹不去的陰影,眉宇間布滿陰沉之色,周身的冷酷亦帶着幾分說不出來的陰郁。
走進富麗堂皇的宮殿裏,凄厲的哭聲愈發清晰,雲睿閉了閉眼,感覺一陣深沉的疲乏驟然席卷而來,他的腳步幾乎要僵在地上,感覺擡腳都是那麽困難。
“母後。”他開口,一步步走了進去,面前色澤明亮的宮磚地面上,躺着一個身着王袍的少年,全身上下完好無損,隻有心脈處插着一把精巧的匕首,這是造成他死亡的緻命傷口。
一擊緻命。
毫無形象地跪在地上的太後,曾經的孟貴妃,此時披頭散發,形容淩亂,已經沒有了絲毫的高貴雍容之氣,慘白的臉色,滿臉的淚水與凄厲,擡眼間,眼底清晰地流露出深沉的恐懼。
“雲睿!”她撲上來,凄厲地大吼,“雲棋,我的雲棋死了!雲睿,你唯一的弟弟死了!是他們來報仇了,一定死他們來報仇的,雲睿嗎,快殺了他們!你爲什麽不殺了他們?爲什麽?”
雲睿閉了閉,周身氣息沉郁,黑暗,幽冷,仿佛地獄裏來的死神,此時卻一語不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甚至一句誅殺兇手的保證都做不到。
他們都心知肚明,這一切的發生是因爲什麽。
他們一個是當朝太後,享受了一輩子榮華富貴,如今成爲天下最尊最貴的女人。一個是一國之君,一呼百諾,一言九鼎。
他們本應該無所不能。
這天底下有什麽事情能難得住他們?
他們的命令是聖旨,所有不從之人,一律殺無赦。
然而現在,他們的聖旨也不起作用了,這宮裏宮外發生的一切,他們無力控制,他們甚至無法預料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但,即便能猜到,卻依舊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