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逍遙眯眼,“你的愛情?”
“是,我的愛情。”白衣女子點頭,蓮步輕移,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垂眼與他對視,“你要滅北炎,你要報仇,你要做什麽,我都不會攔着你,我也攔不住。但是我希望,你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後,還能記得——我在等你。”
戰逍遙沉默,心房某處傳來隐隐的震動。
生平第一次,他真正語塞,不知道該如何把别人的話接下去。
對方沒有歇斯底裏的怒吼,沒有高聲的咆哮,也沒有生氣的質問,更沒有卑微的請求。她一字一句都說的那般平靜,也那般無情,仿佛他要做的事情,當真與她無關,似乎她隻是一個事不關己的外人。
似乎,她的心裏眼裏,她看到的,她所在乎的,隻有那一件事——成全自己的愛情。
但是,這件事,怎麽可能真的與她無關?
戰逍遙倚在椅背上,淡淡道:“我們之間,已經回不去了。”
他們之間,隔着太多的障礙,愛恨情仇,國破家亡,隔着無數條人命,那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要做的事情她的确攔不住,可當他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後呢?
他們之間依然隻剩下仇與恨,角色對調,他将成爲她的仇人,她不可能面對國破家亡而真的無動于衷。
他們兩人,永遠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
“逍遙,我說的是真的。”白衣女子的聲音平靜,卻帶着說不出來的堅定與執着,“你現在跟我是一樣的想法,愛情并未消散。阻擋我們在一起的,你知道是什麽,我也知道是什麽。”
“有仇報仇,天經地義,我沒資格阻攔,我也不想阻攔。”她看着戰逍遙,淡漠的眼底終于染上些許漣漪,“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但是我非常清楚,每一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北炎皇室對不起你,對不起南宮家族,接受報複很正常。”
她的語氣太冷靜,這些話說得也太理智,理智到近乎于無情,但是偏偏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人無法反駁。
戰逍遙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逍遙,北炎皇室對不起你,但是我沒有。”她繼續說道,“相反,我也恨,恨他們剝奪了我愛的權利,恨他們想操控我一生的想法,恨他們的自私自利與狹隘龌龊。然而,血緣關系無法斬斷,我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生,但是我可以做到冷眼旁觀,我非常樂意看他們爲自己的忘恩負義付出代價。”
戰逍遙搖頭:“你會遭到天下人的謾罵。”
“謾罵?”她凝眉,似乎有些不解,“我又不爲别人而活,誰要罵我,跟我有什麽關系?”
戰逍遙語塞。
誰要罵我,跟我有什麽關系?
當真沒有關系嗎?
“你回去吧。”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他重新拿起賬冊,垂下眼不再看她,“出來久了,你家皇兄會擔心,宮裏應該已經亂成一團了,回去吧。”
“我會回去的,但是回去之前,我要一個答案。”白衣女子定定地看着他,“逍遙,我要一個明确的答案,你的心裏還有我的,對不對?”
“我的心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戰逍遙聲音顯得冷漠了許多,“你年紀已經不小,讓你的皇兄給你尋個好夫家,嫁了吧。”
頓了頓,他道:“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遠嫁他國。北炎皇室,以及北炎的所有貴胄世家,都不會有什麽美好的結局,他們都需要爲曾經的行爲付出代價。這是上天早已注定好的結果,不會因爲任何人而改變。”
“我不會嫁給任何人。”她說道,“我會繼續等,等着看你報仇,等着你做完所有的事情。我會讓你知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我放棄自己的愛情——哪怕是死亡。”
戰逍遙皺眉,面上出現些許冷怒之色,“你爲什麽一定要如此執着?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我不覺得。”她固執地說道,轉過身,徐徐往外走去,“我在宮裏等你。你需要一年,我等你一年,你需要三年,我等你三年。你需要多久,我等你多久。”
說完,也不等戰逍遙再說些什麽,她徑自離去。
看着她纖細清弱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戰逍遙面上的平靜再也無法維持,眸光怔然蒼白,眼底閃過一絲深沉的悲怆,唇色被咬得泛白,雙手死死地捏緊,直到指關節泛白——
咔嚓。
握在手裏的筆,被生生折斷。
……
“雲睿回北炎了?”禦書房裏響起一聲疑問,鳳栖擡頭看着宮無邪,面上浮現若有所思的表情,“逍遙此時在也北炎?”
“嗯。”宮無邪點頭,“雲睿在南秦倒是與皇後娘娘交鋒過了,但是似乎沒占着什麽便宜,後來北炎公主鬧失蹤,他接到消息匆匆就趕回去了。”
在南秦前後待了也沒幾天,真是應了那句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說起來,臣怎麽想也沒想明白,雲睿去南秦的目的是什麽。”雲聽雨眉頭微鎖,顯然覺得雲睿的做法讓人無語,“制造混亂?接近皇後娘娘?給皇後添堵?可他似乎什麽也沒做成,那麽,萬裏迢迢的路程,他是覺得好玩?”
“他腦子有病。”鳳栖淡淡扔下五個字的評價,不想再去深思雲睿這個人的腦結構。
“不是他什麽也沒做成,而是他想做些什麽,卻根本不是皇後娘娘的對手。”宮無邪說着,将手裏的情報放在桌子上,鋪展開來,“皇後在幫助小皇帝對付陳若水,并且在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雲睿識破了皇後的僞裝,當着南秦朝臣的面,建議小皇帝冊封了咱家皇後娘娘。”
“你說什麽?”鳳栖一愣,随即暴怒地拍案,“她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去給别人做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