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到今天,九公主失蹤已有二十日。
伏滄調動了兵馬和皇城影衛,暗地裏将帝都周邊的幾個州城全部翻了個底朝天,然而,卻一點蛛絲馬迹也沒有尋到。
因爲公主的失蹤,宮裏亂成了一團,太監宮女們惶惶不安,生怕因此惹來殺身之禍。
雲睿甫一下馬,來不及換衣,就直接命人傳來了伏滄。
“宮裏沒有打鬥痕迹,也沒有驚動任何人,公主殿下的寝宮裏幹淨整齊一如往常,沒有淩亂迹象,宮女們晚上值守,早上起來的時候就不見了公主。”
“臣查了數日,沒有查出任何可疑之處。”
“臣後來詢問,前段時間,宮裏有太監拿了令牌出去采買,但是還無法确定,公主是被人悄無聲息地帶了出去,還是……”
還是自己悄悄走出了皇宮。
一個公主,在沒有随行護衛的前提下,一個人出宮有多危險,誰都能想得到,而且公主性子安靜沉默,常常一個人待在宮裏,這麽多年連自己的寝宮都很少走出來,誰能想到,她會突然失蹤?
伏滄站在禦書房的案前,把九公主失蹤前後的經過,以及自己派人查探的結果,一一禀報上來,雲睿沉默地聽完,滿是風塵之色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聽到禀報,心裏的猜測落實了之後,雖然有些不悅,但到底也是松了一口氣。
“派人去查一下,戰逍遙現在住在哪裏。”
戰逍遙?
伏滄微愣,不解地道:“主上查戰逍遙做什麽?要買戰馬?”
話音落下,他似乎才反應過來,“鳳蒼與赤唐的戰争結束之後,就會對上北炎,主上是擔心他們先發制人?”
這麽一想,他很快就明白了,有東華的教訓在先,北炎絕不能在戰馬上栽了跟頭。若戰逍遙願意賣給北炎戰馬固然好,若不願意賣,他們也可以另想其他辦法。
這天下,可不僅僅隻有戰家有馬場,隻不過是戰家馬場最聞名天下而已。
但是伏滄卻料錯了,雲睿讓他派人去查戰逍遙的住處,并不是因爲戰馬的事情,而是因爲九公主。然而,伏滄猜錯了的話卻讓雲睿蓦然意識到了什麽,臉色猝變,表情也瞬間沉了下來。
戰家的馬場……
戰逍遙。
他捏緊了雙手,壓抑着心裏的情緒,淡淡道:“先派人查出他的落腳之處,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伏滄聞言,心頭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總覺得雲睿心裏似乎有事。
但是主上不想說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會多問,就算問了,也不一定能問出什麽來。
“臣遵旨。”
……
北炎皇城郊外的一棟别院裏,陽光明媚,滿庭院的花草盛開,白色的小花迎風綻放,芳香四溢,令人心曠神怡。
一個玄衣男子半躺在庭院裏躺椅上,閉目養神,周遭寂靜如雪,柔和的陽光照在那張清隽溫雅的面上,無端給人一種聖潔不可侵犯的感覺。
當然,聖潔這兩個字,隻不過是陽光的效應而已,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五官俊美的人過來,大概會有同樣的效果。
而所有認識他的人更無比清晰的知道,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清隽溫雅,從容雅緻,實則卻是一個無心無情之人,他笑起來時如沐春風,可笑意永遠不達眼底。
十數年來,能看透他内心的人,數來數去也就那麽一兩個。大多人見識到的,永遠是他笑意溫言之下,無情冷酷的手段。
一個白衣女子獨自矗立于一顆高可參天的梧桐樹下,安靜地看着這張睡顔,良久也沒有移開視線,仿佛永遠也看不夠一樣,就這樣安靜地看着,也不說話,像一座雕像。
女子淡漠的臉上,仿佛冰雪出塵,如畫的眉眼更像冰天雪地裏那一抹永遠定格的畫面,純粹幹淨卻沒有一絲波動。
一陣微風拂過,吹起女子白衣輕飄,她眨了一下眼,看到男子卷翹的睫毛微動,似乎有醒來的迹象。她呼吸幾不可察地亂了一個節奏,面上卻依然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
剛醒來時,光線似乎有些刺眼,男子下意識地拿手擋了一下,随即才慢慢适應了這明媚燦爛的陽光。
睜開眼,眼底映入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影,清麗出塵的容貌,纖細勻稱的身段,脫俗幹淨的氣質,就像畫卷中走出來的,九天玄女。
渾身上下,從發絲到衣着,從容色到氣質,無一不是完美。哪怕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動也不動一下,都能讓時間大多男人爲之傾倒,心甘情願付出一切,隻求換來她的一個微笑。
然而,躺椅上的男子卻隻淡淡看了那麽一眼,像是看一顆再普通不過的大樹一樣,目光沒有多停駐片刻,就很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站起身,他從容地理了理身上因睡着而稍起了些褶皺的衣袍,轉身往屋裏行去。
女子一語不發,舉步跟了上去。
“大哥。”一個年輕的男子從外面匆匆而入,徑自走進主屋,“雲睿回來了,此時正在派人查大哥的落腳之處。”
說完,青衣男子利落地從一旁的茶幾上倒了一杯茶,殷勤地遞過去,“大哥辛苦了,喝杯茶潤潤喉。”
玄衣男子正是雲睿下令要查的戰逍遙,聞言面上也沒什麽特别的情緒,接過茶輕啜了一口,“小七到了鳳蒼沒有?”
“應該是到了。”青衣男子答完,轉頭看見一個白衣美麗的女子安靜地站在那裏,不由一呆,“大哥,你金屋藏嬌啊?這個天仙是誰?”
白衣女子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眸光依舊安靜地定格在戰逍遙的臉上,也完全沒有要回應一下的意思。
青衣男子心頭一怔。
怎麽感覺……這氣氛不對呀。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戰逍遙淡淡說道,将茶盞擱在桌面上,擡眼,“北炎的戰馬是時候該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