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以前,鳳栖給戰王的旨意,就是要他們以階下囚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
而一個多月之後,鳳天戰幾乎沒費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高高的丹陛之下,威嚴莊重的朝殿就在眼前,那是代表天子至高無上權威的神聖之地。
半年前,即墨青衣在這裏親眼見證了鳳栖的封後大典。
隆重,奢華,舉世矚目。
看着那個一襲火紅色嫁衣,與鳳栖并肩而立,奪目耀眼到讓人驚豔失神的女子,她嫉妒,憤恨,幾乎恨不得撲上前将那個女子亂劍分屍。
而現在……
即墨青衣心裏緩緩生出絲絲悲涼與諷刺。
這個世上,爲什麽要有冰臨月?爲什麽一定要有冰臨月?
若不是她,今天的即墨青衣不會落得這般下場,與鳳栖并肩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那個不知從何而來,連身份來曆都查不出的冰臨月!
她即墨青衣是一國女皇,她是萬人仰望的存在,隻有她才有資格站在鳳栖身邊……
可爲什麽,老天要如此待她?爲什麽偏偏要送來一個冰臨月?
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綁顯得十分狼狽的兩人,鳳栖皺了皺眉,“這是誰的傑作?貴客駕臨,你們就是這般粗魯無禮的待客之道?”
出自鳳閣,現爲戰王私人暗衛的三十六人,聞言齊齊跪下,“屬下該死。”
無比熟悉的聲音,讓即墨青衣自飄遠的思緒中回神,她擡眼,冷冷地看着出現在面前的鳳栖,這個風華無雙的男子,曾讓她無法控制地動了心,亂了情。
而如今,他們之間卻再無一絲可能,隻剩下仇恨。
鳳栖沒說話,目光慵懶地打量着眼前這兩個曾經的一國帝王,如今的階下囚,亡國之君。
暗衛的押送方式自然不同于軍隊,這一路上隻怕這兩人沒少吃苦頭,不管是夜臨天還是即墨青衣,此時看起來形容狼狽,發絲淩亂,面色蒼白,眼睛無神,活脫脫就是兩個逃亡許久而憔悴不堪的流民,哪裏還有一絲一毫國君的風度?
“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他淡淡勾唇,言語之中絲毫不掩飾嘲弄,“遙想半年前,在朕封後大典的宮宴上,女皇陛下自覺受到了侮辱,從朕的宮裏憤而離去,并且放下豪言,立志讓朕後悔。後來果不其然,成功地挑起了六國聯盟,近百萬大軍氣勢洶洶地兵逼鳳蒼,試圖逼朕就犯。”
随着他一字一句漫言譏诮,即墨青衣臉色猝變,眼神怨恨地瞪着他,憤怒又難堪。
周遭的暗衛和侍立一旁的鳳天戰,齊齊低眉垂眼,沉默地充當影子。
他們的皇上雖然脾性霸道無情,但一向不屑爲難女子,即便是身份卑微的宮女,也從來沒見他爲難過任何一人,哪怕不慎犯了小錯也大多寬容,此番顯然是真的被這位女皇惹怒了,所以才毫無留情地出言給予難堪。
對于别人的挑釁,皇上和皇後一向喜歡給予鐵血無情的回擊,類似于這般言語上的奚落,對失敗者的嘲諷,還真不多見。
“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及朕的底線,便是朕如何寬容大度,也沒道理繼續容忍你們的放肆。”鳳栖負手而立,譏诮的笑容微斂,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間漸漸染上的寒涼氣息,“來人,給兩位遠道而來的貴客松綁。”
“鳳栖,這麽假惺惺的有意思嗎?”即墨青衣雙手被縛在身後,冷冷一笑,“我既然已經落到了你的手裏,是殺是剮還不是随你做主?不必再做戲,你在我面前做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鳳栖聞言,眉尖幾不可察地輕挑了一下,“你覺得沒意思?”
同樣被綁縛着手腳的夜臨天,卻是咬着牙,雖眼神之中難掩震怒,卻似乎并沒有太大的膽量在鳳栖面前挑釁。
半年的時間,他已經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了鳳栖的冷酷,以及鳳蒼絕對強大的實力。
逞口舌之快,并不能改變他的處境,不過是讓自己更加難過而已。
即墨青衣面無表情地瞪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不甘與怨恨。
這是很正常的眼神。
作爲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且還是一個尊貴的一國之君,被自己曾經傾慕的男人逼到如此境地,她不恨不怨才真的怪了。
然而她的怨恨,對于鳳栖來說卻不痛不癢。
作爲一個有胸懷有風度的男人,他可以做到憐香惜玉,但是憐香惜玉的前提是,這個女人不會觸到他的逆鱗。
“朕沒心思折辱兩位,也沒打算把你們殺了剮了,不過你既然覺得沒意思,那麽朕就不浪費兩位的時間了。”鳳栖漠然轉身,淡淡下了命令,“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
暗衛領命。
“鳳栖!”即墨青衣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冷笑,“你以爲你和那個冰臨月一定能白頭到老嗎?你以爲,有了淩霄閣的幫助,你就能成爲天下共主嗎?别做夢了,這天下不是你有千軍萬馬就可以征服的,你絕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絕對會的!”
鳳栖腳步微頓,回頭看了她一眼,唇畔勾起薄涼又嘲弄的弧度,“天下共主雖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對朕來說卻并非不可抗拒,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巨大的吸引力,若非爾等率先犯蠢,這天下仍然是九國并存——戰争,不是因爲朕而起,而是因爲你們的不自量力。”
此言一出,即墨青衣臉色刷白。
難堪,已不足以形容她此時的表情,更多的是屈辱。
“不過,雖說朕并不喜歡戰争,但是兩位既然主動挑起了戰争,那麽朕總該讓你們看看,挑起戰争之後,将面臨什麽樣的後果。”
明明沒有那麽大的實力,卻偏要生出不該有的野心,這是自掘墳墓。
鳳栖淡淡一笑,如畫的眉眼卻彌漫着一層無情的寒意,“朕會讓你們親眼看到,這天下究竟由誰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