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戰王的百餘護衛皆覺得奇怪,“看方才的箭陣,對方起碼應該有幾千人,這麽快就死絕了?”
不但人數衆多,而且襲擊他們的,都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不管是死士還是殺手,都不可能如此不濟。
“王爺覺得蹊跷否?”
戰王轉頭看了一眼四周,淡淡道:“沒什麽蹊跷的,上馬吧。”
其他護衛聞言,忍不住感到訝異。
他們這位戰王也未免太過淡定不驚了,這顯然是暗中有人相幫,但是他居然都不會好奇一下?
念頭閃過,護衛中一人開口,語氣有些遲疑,“王爺,屬下有個問題不吐不快。”
黑暗中,戰王眸光準确地瞥向說話的人,語氣淡冷,“有話就說。”
“王爺此番奉旨回朝,這個舉動是否有點不妥?”
戰王翻身上馬,淡淡道:“有何不妥?”
那暗衛沉默了須臾,慢慢垂下眼,“陛下的心思,屬下等不敢擅自琢磨,但這一路兇險卻是無法估計,倘若屬下等區區百人護王爺不利,王爺必定将面臨危險……”
“你也想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戰王截斷了他的話,坐在馬背上看着他,語氣倒是不見喜怒,“還是懷疑,皇上有借刀除掉我的心思?”
說話之人聞言面色微變,單膝跪下,“屬下不敢懷疑聖上。”
“但是你已經懷疑了。”鳳天戰面無表情地看着周遭的百餘人,眸光淡淡從他們面上掠過,“你們是否也都有這樣的疑慮?”
衆人靜默。
戰王點頭,“你們有懷疑也好,沒懷疑也罷,今天這番話我隻說一遍。”
隻說一遍?
王爺要說什麽?
“如果皇上要殺我,我不會反抗。”鳳天戰語氣平淡,字裏行間卻絲毫不介意讓所有人聽明白他的意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話從來就不是敷衍。而皇上若真要殺我,其實根本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無需如此麻煩,你們的心思并不龌龊,卻是多慮了。”
衆暗衛聞言沉默。
他們能不能說,聽到戰王這句話之後,他們更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一句話的事兒?
自古哪個皇帝要殺心腹大患的時候,是一句話就解決的?皇上要顧忌自己的名聲,還要避免引起軍隊的反抗,怎麽可能一句話說殺就殺?
而借刀殺人,才是帝王慣用的手段。
而且王爺還說什麽,皇上要殺他,他也不會反抗?
王爺如此愚忠,真的有必要嗎?
“上馬吧。”鳳天戰沒心思去弄清楚他們心力道想法,淡淡說完,就一甩缰繩,當先絕塵而去。
後面衆多暗衛見狀,隻能壓下心裏的不安,迅速上馬跟上。
孤僻了二十多年,鳳天戰淡漠寡言的性子使得他不喜歡解釋太多,隻是心裏對很多事卻是透亮。
現在莫說是他身邊的這些暗衛,便是各國的權貴謀士,或許也難免産生這樣的想法,不是因爲他功高震主,而是這個特殊且敏感的時候下旨讓主帥回朝,在任何人看來,都不該是一個明智的君主該有的決定。
聖旨來的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才讓有心之人無可避免地生出了想法。
但是鳳天戰,從頭到尾就沒有任何想法。
鳳蒼的天子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也從不會特意表現出仁慈與寬和,甚至很多時候,他的脾氣是冷酷的,手段是狠辣的。
不管對太後這個嫡母,還是對禹王這個兄長,他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施展雷霆手段,讓野心之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對外面主動挑釁冒犯的人,他一道旨意連滅兩國,絲毫不曾手軟,哪怕對即墨青衣這個女流之輩,也不會生出憐惜之心——
然而,不管是冷酷無情,還是殺伐果斷,他都做得光明正大,從不介意任何人的眼光與置評。
這樣霸道的天子,絕不屑于猜忌防備自己親自任命的主帥。
他下了聖旨召戰王回朝,也絕不是爲了借别人的手來除掉他。
回程路固然兇險重重,然而戰王和他身邊的百餘名護衛,最終卻是一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鳳蒼。
從東華道鳳蒼,回程的時間僅僅用了不到十日。
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門,護衛之一終于開口道出了心裏的疑惑:“這一路,似乎有人暗中護送。”
戰王聞言,眸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其他人聞言,亦是點頭。
的确是有人護送,而且是武功修爲非常強悍的人,人數多少尚不得知,但是這一路上,預料中該有的障礙莫名消失了不少,還有幾次,他們方感覺到一點殺氣,随即對手卻消失了無蹤影,讓他們有些摸不着頭緒,卻無法不感到奇怪。
而直到現在,他們才終于确定,暗中有人提前替他們清除了所有殺手刺客,讓他們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鳳蒼。
而且,這些人的修爲絕對在他們之上。
此時天方亮,一聲沉悶的聲音緩緩響起,眼前的城門被幾個值守的官兵打開。
前面已經開始喧鬧起來的,就是通往皇宮的鳳蒼皇城。
“現在事實已經證明,你們的擔憂是多餘的。”鳳天戰眸光微轉,語氣依然平淡若初,卻是難得地像解釋一樣多說了兩句話,“若皇上真有殺我的意思,你覺得我們能安然回到帝都嗎?”
衆衛靜默。
須臾,一人恍然開口,“王爺的意思是,這些人……是皇上特意派來接應我們的?”
鳳天戰沒有回答,直接策馬進城。
後面衆衛各自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感到羞愧,他們似乎的确小人之心了。
不過,這位戰王殿下爲什麽總是如此惜字如金?就不能多說兩句嗎?
入了皇城,戰王并沒有立即進宮,而是先回了戰王府,簡單地沐浴更衣,打理好了儀容之後,才進宮面聖。
德太妃和戰王妃得知他回來的消息,激動得匆匆出來相見時,卻隻看到了他策馬絕塵而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