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将軍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水,臉色難看至極,咬着牙,瞪着城下巋然不動的大軍,隻有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黑色的蝗蟲一般,從盾牌後面毫不間歇地射出。
這樣的破城方式,簡直太野蠻太霸道,也太殘酷了。
這不是兩軍交戰,根本就是一面倒的虐殺。
他手下的士兵,此時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一樣,面對這樣瘋狂的攻擊,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将軍!”
偏将的聲音,不斷跌下城樓的士兵,滿目觸及的血色,讓他一陣陣慌亂,膽寒,理智盡失。
牙關咬了又咬,一聲“撤”的命令終于從嘴裏吐出。
剛要上來接替的士兵聞言,幾乎是帶着一種死裏逃生的心态,弓着身子跑下城樓,或者找個隐蔽之處遮擋身體。
狂風驟雨一般的箭矢尚未停歇,戰王的目光在已經看不見一個人影的城樓上掠過,擡起手,“破城門。”
盾牌和弓箭頓時成了掩護。
另外一支隊伍從後面有條不紊卻速度極快地跑了出來,将一架架雲梯搭上城牆……
三日後。
“皇上!”一名禁衛匆匆趕來,單膝跪下,“前方傳來奏報,宜州破城!”
夜臨天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坐在龍椅上。
殿上大臣紛紛變色。
“皇上!”殿下有人急急開口,“皇上,我們還是求和吧!”
夜臨天聞言,瞬間暴怒,抓起禦案上的茶盞砸下,咔嚓——
重臣見狀,齊齊大驚失色。
“求和?朕顔面何在?!”
一人跪倒,苦顔哀求,“可是皇上,一旦國破家亡,皇上連江山社稷都保不住了,還談何顔面?”
另一人随之跪下,“請皇上三思!一切以大局爲重!”
“都住口!”夜臨天暴喝,怒不可遏地指着下面的幾個臣子,“你們真是好骨氣!求和?好啊,你們告訴朕,應該如何求?割地?把公主送出去?還是朕親自去給鳳蒼的帝後下跪求饒?你們說,說啊!該如何求和?!”
“皇上,隻要我們拿出誠意——”
“閉嘴!”夜臨天砰的一聲拍案而起,“誰再多說,一律推出去斬首!”
殿下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夜臨天目光陰沉地掃視滿殿,冷冷地道:“派人請即墨舞衣過來。”
即墨舞衣,青瀾的公主。
現在青瀾滅國,女皇即墨青衣已經成爲階下囚,這位舞衣公主也已經不再是公主。
雖然之前與他們的陛下定下了聯姻,然而此時,作爲一個亡國公主,她還有什麽資格成爲東華的皇後?
沒有位分,夜臨天這麽多天也一直不曾提起要給她冊封,顯然早已把這個亡國公主抛諸腦後了,此時命人傳她過來,卻不知要做什麽?
群臣不再出聲,壓抑着慌亂與不安,靜觀其變。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衆人心上仿佛壓着一座山,連呼吸都覺得格外困難,以至于當即墨舞衣盛裝出現在殿上的時候,他們竟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
“參見陛下。”恭敬優雅地行禮,儀态端莊完美,不失公主風範。
姿态柔美,氣質高雅,覆着面容的容顔若隐若現,無端散發一種惹人憐惜的魅惑風情。
然而,在場的人此時顯然都沒有時間憐香惜玉,面臨國破家亡之際,他們隻關心皇上讓這個公主過來的目的。
夜臨天陰沉的眸光自她面上掃過,将衆臣的反應也看在了眼裏。
心裏不由冷笑。
這些人雖知道她的身份,卻并不知道,此時的即墨舞衣有多謙卑溫順,曾經的她就有多傲慢無禮。
看起來柔弱,她算計人的時候,卻端的是冷酷無情。
隻是,她或許天生注定就是個不幸的人,因爲她所有的心機遇上鳳蒼的那位皇後時,根本連施展的餘地都沒有,就被擊得一敗塗地。
“你上次在朕面前說過的話,應該還沒有忘吧?”夜臨天盯着她的眼,面無表情地道,“南秦可有回信?支援的兵馬何時能到?”
此言一出,殿上群臣瞬間嘩然,面面相觑。
南秦答應借兵支援?
怪不得……
怪不得皇上有恃無恐,不願求和。
可鳳蒼曾放出話來,哪個國家若是對青瀾、東華伸出援手,就将同爲鳳蒼死敵。
南秦,此時也打算與鳳蒼對上了?
即墨舞衣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咬了下唇,垂眼道:“還沒有回信。”
夜臨天眼神霎時森冷,“你是在诳朕?”
“不!”即墨舞衣連忙搖頭否認,“我沒有騙你,信我已經送出去了,但是沒有回信……很可能是信在半路出了問題,南秦國師尚未接到我的信,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他根本就不在意你所謂的威脅。”夜臨天冷冷嘲諷,語氣冰冷,“即墨舞衣,朕——”
“報!”
這兩天噩耗太多,現在隻聽到這個字,夜臨天臉色刹那間猝變。
群臣也是渾身一凜。
又有城池被攻破了?
這麽快?
“啓禀皇上,沐将軍在片刻之前被刺殺,命在旦夕。”
沐将軍被刺殺?
原來不是又破城……
衆人齊齊松了一口氣,随即反應過來之際,卻蓦地倒抽一口冷氣。
沐将軍,被刺殺?
東華現在僅有的兩位大将,安流楓被派出去領兵應戰,沐玄卿留守皇城護駕。
現在沐玄卿被刺殺,那麽皇城護衛軍不就是群龍無首了?
這個時候,若是有軍隊攻進皇宮,皇上該怎麽辦?他們該怎麽辦?
“沐将軍怎麽會遇刺?”夜臨天眼神死死地盯着禀報的士兵,表情愈發陰森可怖,“他身邊的近衛都是死人嗎?啊?這麽個關鍵時候,怎麽能讓他被人刺殺?混賬!一群沒用的廢物!”
“報!”
夜臨天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鳳蒼戰王大軍兵分三路,西面定州已被攻破!”
“報——”
“啓禀陛下,陵城被攻破!”
“報!皇上,陽城守城軍未能抵擋得住鳳蒼鐵騎,城池已經攻破!”
砰的一聲,夜臨天腳下一軟,整個人跌坐在龍椅上,臉色霎時蒼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