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
擂台周圍,不管是高談闊論還是竊竊私語,刹那間全部停了下來。
幾萬人彙聚的擂台周圍,隻餘下一片落針可聞般的絕對安靜。
數以萬計的目光齊齊落在擂台之上,眼底掩不住期待。
終于來了。
衆人瞬也不瞬的眼神注視下,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仿佛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擂台之上,面容儒雅清淡,看不出年紀,看不出武功深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來自鳳凰山。
“承蒙各位不遠萬裏而來,見證淩霄閣閣主千金的選夫吉日,在下奉閣主之命,前來表達感謝之意。”男子緩緩開口,語調不高,然低沉的嗓音卻帶着無與倫比的穿透力,讓方圓百裏的人無一例外地聽得一清二楚,便是遠在邊城之中的各國将士,也瞬間爲之凜然。
這個人,好高深的功力。
“淩霄閣少閣主已于九月嫁給鳳蒼皇帝,成爲鳳蒼母儀天下的皇後,這一點,想必各國的皇帝都已知曉,其中還有幾位年輕的帝王,親自參加了我家少閣主的封後大典。”
聽到這裏,坐在人群中靠中位置的雲睿,忍不住捏緊了手裏的茶盞。
即墨青衣臉色微微一變。
她顯然已經猜到,接下來這個人會說些什麽了。
“在明知道我家少閣主已經成親的情況下,各國國君依然不死心,對我家少閣主一片情深意切,不惜以幾座城池作爲聘禮求娶,這一點讓我家閣主心裏甚是爲難。然少閣主一句話,就霎時讓這所有的爲難之處迎刃而解。”
一句話。
一句什麽話?
自然是就是現下的這個情況了,搭擂台,比武選夫。
所以他們才有這場熱鬧可瞧。
但是具體的情況究竟是什麽樣子的,說實話,除了身在其中之人,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武林人士,還當真不知内情。
他們隻知道六國兵逼鳳蒼,有人欲求娶人家的皇後,有人欲逼鳳蒼的皇帝納妃,而最後的結果,就是鳳蒼的帝後在鳳凰山下搭建了這個擂台。
具體的情況,怎樣的比試方法,還需要鳳蒼的帝後做出最後的解釋。
黑子男子一番話說完,空中随即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本宮這裏有三封求娶的信箋。”
正主來了。
衆人意識到這個關鍵,表情齊齊一肅,目光更加專注地落在擂台之上。
不大一會兒,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飄飄然落在擂台之上,頓時所有人一陣驚豔之色。
今日來的人很多,而且這些人大多都是來自各國響當當的人物,不管是江湖魁首還是商界翹楚,幾乎無一不是識貨之人。
女子身上一襲價值連城的紫绡廣袖流仙裙,外罩一層淺紫色紗衣,面上蒙着一層同色系的面紗,身段修長而纖細,姿态端莊優雅中自帶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
明媚的晨光中,她及腰的長發不同于一般人的墨色,反而是透着一種極爲罕見的棕色,無形中增添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雖容顔不得見,但是露在淡紫色面紗外的那雙眼睛,泛着琉璃一般清冷剔透的色澤,額際一顆黑色的寶石額墜,襯托着皓白瑩潤的肌膚如雪,讓她除了渾然天成的高雅尊貴之外,更增添一種無法說出的遺世孤傲之感。
這個女子……
衆人心裏隐約已明白,爲什麽她會讓各國國君都忍不住觊觎。
即便尚未看見真實的容顔,在場的大多男子,已經在心裏把她歸類爲可觸而不可及的神女級别了。
就像九天之外的玄女下凡,讓凡人自慚形穢的同時,心裏偏偏又忍不住生出渴望的心思,哪怕永遠觸摸不到,隻要能遠遠地看着,也足以聊慰此生。
衆人這般想着,卻見方才說話的黑衣男子單手搬來一張精緻的貴妃榻,放在那面黑玉石的屏風之下,擂台上的女子徐步走到貴妃榻上坐了下來,哦不,而是姿态慵然地半倚着屏風,即便是如此輕松而随意的坐姿,也絲毫不改她尊貴的儀态。
兩個白衣的美貌少女從空中翩然落下,安靜而溫順地蹲跪在女子腳下,給女子捶腿按摩。
這姿态,這架勢,端的是高不可攀。
衆人真是大開眼界,他們活了這麽大,其中爲數不少的人也進過皇宮,見過皇後嫔妃,可他們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尊貴的皇後,簡直比皇帝的架子還大。
可他們心裏雖咋舌,卻又矛盾地覺得并無不妥,似乎這樣的尊貴,這樣的高不可攀,就該用在這個女子身上,她生來就應該是神聖而高貴的,生來就應該淩駕于男子之上——
這個想法簡直有些不可思議,這些男人們哪一個不是一向視女子如衣服?曆來女子就是男人的附屬品,卑微低賤,縱使身份如皇後,也從來不該越過男人出來抛頭露面,更遑論當衆選夫。
可是現在,他們偏偏就生出了這樣的想法,覺得她就該如此尊貴,如此嚣張。
不過,不管他們心裏是什麽想法,倚在貴妃榻上的女子卻顯然是不欲理會的,清冽的目光緩緩掃視着四周,視線看似掠過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然而眼神慵然睥睨,卻又分明沒把任何人看在眼裏。
萬衆矚目之中,她漫然開口,嗓音卻寒冬的初雪一般,帶着純淨冷冽的色澤,“本宮雖已成爲鳳蒼的皇後,但是自小就沒讀過三從四德,更不知女德女戒爲何物,所以對于各國君王如此明目張膽求娶本宮的舉動,本宮心裏,其實并無多少被侮辱的感覺。”
此言一出,衆人面上沉默,心裏卻更加咋舌。
這天下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敢如此嚣張地說自己不懂三從四德,不屑于女則女戒。
若是在尋常時候,他們肯定會質問,既不知道三從四德,又談何爲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