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拒絕?
他淡淡一笑,風乾海是個多疑的皇帝,性子善猜忌,若說他沒有野心,誰也不會相信。
此番天下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傳言,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想借道是抱着什麽目的,姬涼塵心裏了然。
可雲睿和夜臨天的行徑固然讓人讨厭,但最起碼他們目前都還是年輕英偉的天子,求娶一個女子尚且不會讓人感到惡心,而風乾海,一個已經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隻要一想到他也會跟風一般放出求娶之言——便隻是這麽一想,姬涼塵就會很快意識到,原來自己體内也是有好戰因子的,他想殺了風乾海。
這個想法讓人有些震驚,想想之後卻又覺得,其實也不該那麽那麽震驚。
那個女子,不知不覺間,已經讓他深深地放進了心頭某處,并且是以一種清貴的,優雅端莊的,神聖的不容任何人亵渎的一個存在。
姬涼塵有時候自己都想不通,臨月的确很優秀很獨特,然而再優秀再獨特,他們見面的次數也寥寥無幾,怎麽就對她……上了心,并且再也放不開了呢?
甚至于,在聽到各國舉兵逼至鳳蒼邊境,逼迫她下嫁的時候,竟連想也沒想,就欽點了三十萬兵馬趕至邊關,隻爲在她危急時刻,能盡一點綿薄之力……
姬涼塵心裏有些自嘲,他一向冷靜自持,卻沒有過失控的時候,面對親人死亡,面對皇族的内亂,他皆能維持最理智的狀态,可是如今爲了一個女子,他卻做出了這樣一件不冷靜的事情。
“子軒,我改變主意了。”
子軒擡眼看着他,有些不解,“主上改變什麽主意了?”
姬涼塵笑了笑,卻什麽也沒再說,迎着太陽,躺在貴妃衣上,安靜地夢周公去了。
——
此刻心下震驚的人,絕不止姬涼塵和子軒二人,鳳蒼堂堂的右相親自來傳達的信息,讓雲睿沉默了很久。
而獨孤雲霆則是張着嘴,片刻的呆滞之後,不斷地喃喃自語,“這女人有病吧?”
“天下哪有女人選三妻四妾的?”
“簡直荒唐可笑!”
“荒謬絕倫。”
“這個女人,一定腦子有問題……”
“還高貴的鳳凰呢,那鳳蒼的皇帝腦子也壞了吧?”
想了想,又嘀咕道,“似乎也不對,說她是鳳凰倒也沒錯……畢竟得到了她,就能得到整個天下,如果她不是鳳凰……誰還有資格成爲鳳凰?”
“陛下。”一身戎裝,腰間佩着長劍,高大而威猛的伏滄站在雲睿身側,看着雲睿靜靜喝茶的動作,冷峻的眉漸漸鎖在一起,“這件事現下該如何應對?”
如何應對?
雲睿極淡地扯了下嘴角,淡淡道:“擂台都搭好了,你說如何應對?”
伏滄瞬間皺眉,“直接動手搶人豈不是更好?”
“在淩霄閣眼皮下搶人?”雲睿擡頭看了他一眼,并無譴責,卻也絕對不是溫和的眼神,“你覺得你能做得到?”
莫說搶不到,就是能搶得到,得到臨月也并不是雲睿真正的目的。
當然,這句話雲睿不會說,伏滄也不會知道。
在逐鹿天下的遊戲已經拉開序幕的這個時候,鳳蒼的皇後已經卷進這個天下的局勢之中,無法抽身。雖然這一切皆是因爲那個傳言,但雲睿可以借助任何勢力達到自己的目的,卻絕不屑于在一個女人身上打主意。
伏滄有些語塞。
鳳蒼的皇後娘娘是淩霄閣的千金,擂台搭在鳳凰山腳下,是因爲地理位置正合适,與帶兵求親的幾國軍隊離得都不遠,方便傳話,也方便比武,無需他們大老遠的趕路,更杜絕了各國軍隊入侵鳳蒼境内,引起百姓不安的影響。
但是鳳凰山就是淩霄閣的勢力所在,搭擂台是淩霄閣的高手親自動手執行,這俨然已經表明,鳳蒼皇後要在這裏舉行比武招親,淩霄閣閣主是默許,甚至是大力支持的。
六國因爲鳳蒼的皇後而興兵,以一種強盜的姿态逼迫至鳳蒼邊境,這個舉動本就不占理,隻是力量大的人,就算是沒理兒,往往也是有理的。
他們要求娶皇後,但人家已經放出話來了,人隻有一個,但求娶之人卻不止一個,她就算答應了,也總不可能把自己切成幾分,每人分一塊。
而不管答應其中哪一個人,其他幾國也必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爲了避免各國之間的不平,逼不得已才舉行了擂台招親。
這件事鳳蒼和皇帝和皇後都未曾拒絕,所以他們的威脅已經失去了理由,但是現在,擂台搭建落成,主動權卻已經掌握在了對方的手上。
對方要招親,并且還可以不止一個。
也就是說,人人都有機會,也人人都有可能铩羽而歸——而最終的結果,則完全系于己身,端看自己的本身如何。
若技不如人,任何結果都怨不得别人。
若是在尋常時候,這其實也可以完全算作是一場普通的比武招親,本沒有什麽。
然而,一句“三妻四妾”,卻于一派溫柔之中,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鳳蒼的帝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次次讓人始料不及。
封後大典之上,臨月當着各國的君王權貴,鳳蒼的文武群臣,毫無留情地下令杖殺東華使者的時候,雲睿就知道她是一個輕易惹不得的人。
但是,他還是招惹了。
所以這記帶着十足侮辱意味的巴掌,再一次狠狠地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先機已失,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挽回局勢。
不隻是他,這次所有帶着目的而來的人,或許都将徹底嘗一次踢到鐵闆的滋味。
“難道還真的要打擂?”在轉了無數次圈圈,喃喃低咒了無數次之後,獨孤雲霆終于回過神,正色地看向雲睿,“且不說能不能赢,單隻是這樣一個舉動,顯然就已經在天下人面前貶低了自己,承認自己願意自貶身份,成爲一個女人後宮裏的男人——”
說到這裏,他咬了咬牙,恨恨地道:“簡直讓人不知道該怎麽說了,荒謬至極,簡直荒謬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