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最中心的地段,寸土寸金,建築皆比較上檔次,而這家酒樓的對面就是雲聽風的墨玉軒,中間隻隔了一條寬闊的街道。
所以,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閑散地舉着酒杯閑聊的時候,透過窗口看到從對面的墨玉軒走出來的一男一女時,皆是一愣。
臨月微微挑眉,看着跟在女子身後的雲聽雨,“男子溫潤如玉,翩然清貴,女子容色傾城,氣質高雅,是一對郎才女貌的佳偶,可兩人之間的氣氛……看起來卻似乎有些不對。”
鳳栖舉杯輕啜,視線裏略過那兩道熟悉的身影,聞言淡淡道:“聽雨的追妻路,隻怕還有的磨。”
“嗯?”臨月有些意外,“左相大人這樣溫柔的男子,天下還有女子能拒絕得了?”
“他們之間有點複雜。”鳳栖說着,表情古怪地抽了一下,“要真的說複雜,其實也并沒有太複雜,隻是兩人腦子皆是一根筋,鑽進死胡同裏出不來了。”
“哦。”臨月點頭,對于他人的情感問題倒是并沒有那麽大的好奇心,反而是擡頭看向眼前的男子,“你呢?也有一根筋的時候嗎?”
“我?怎麽可能?”鳳栖睨她一眼,“我們之間若是遇上些問題,我有至少一百種辦法化解——人生短短不到百年光景,喜歡上一個人,并且也能得到對方的喜歡,然後順利地共結連理的日子統共也就那麽幾十年,浪費一天可就少了一天,得有多蠢才跟自己過不去?”
臨月莞爾,“看來左相在政務上雖是個能臣,處理自己的感情之事,卻顯然有些稚嫩了。”
鳳栖不置可否,輕松地轉移了話題,“吃飽了肚子,待會兒我帶你去一趟城外軍營。”
“爲什麽要去軍營?”臨月納悶。
“讓你看看爲夫的底氣。”鳳栖挑眉,眉宇間浮現一抹清淺的自負,“戰王剛接下大将軍一職,朕去看看他的能力到底如何,是否能勝任朕的這份信任。”
——
對于别人的感情之事并不關心的鳳栖,胸有謀略,擅長指點江山,可以做到對天下大勢運籌帷幄,卻并沒有對所有雞毛蒜皮的事情都未蔔先知的能力。
所以,他預料不到,他的心腹謀臣今天雖難得可以休息半日,對他來說,卻并不意味着可以真的放松。
一路沉默無聲地送君沐雪回到君府,雲聽雨的面上雖然一片雲淡風輕,溫潤依舊,可眼底始終抹不去一抹落寞與澀然,直到君府的大門被打開,他看着君沐雪頭也不回地走進君府大門,面對着君府管家的熱情相迎,雲聽雨搖頭,笑着拒絕了他的好意,“我就不進去了,麻煩冷伯代我跟君伯父和君伯母問安。”
“好的,二公子,老奴一定轉達。”
雲聽雨含笑點頭,眸光微轉,卻發現君沐雪的身影已經消失于他的視線之中,他怔忡了一瞬,從容而安靜地轉身離開。
君府是書香門第,但是君家在朝上的官職不高,所以府邸位于更靠近城門的位置,雲府是丞相府,和右相的府邸一樣,都是位于皇城最繁華的黃金地段,所以雲、君兩家并不在一條街上。
若隻是走路,還要走上一段時間,不過雲聽雨也并不急着回去,所以隻當是難得出來逛了一次集市,閑庭信步一般走回雲府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午飯還沒吃,雲聽雨走近雲府正門的時候,才恍惚想起來這個事實。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管家見他今天這麽早回來,顯然是意外,然而意外之餘,面上的表情又明顯帶着些複雜的憐憫。
“二少爺,您回來了。”
“嗯。”雲聽雨淡淡應了一聲,擡腳往大門内走去。
“二少爺……”管家恭敬而遲疑的聲音接着響起,“夫人說,不管您今天什麽時候回來,都請去一趟祠堂。”
雲聽雨腳步微頓,随即舉步複行,淡淡道:“我知道了。”
管家看着他柔韌溫潤的背影,忍不住歎了口氣,多好的少爺啊,現在還位居鳳蒼高高在上的丞相一職,夫人怎麽就……
雲府和宮府皆是鳳蒼百年世家,比起歐陽氏最顯赫風光的時候,也絲毫不遜色。
雲、宮兩府算是世襲的相府,祖先幾代人皆位居丞相,而雲府和宮府又略有不同,在家風和規矩上,雲府比起宮府要嚴苛得多,更重視一種百年世家的教養和門第觀念。
雲聽雨的父親是前任丞相,跟原配妻子生了三個孩子,長子雲聽風,次子雲聽雨,還有幺女雲璃。
身爲百年相府,雲家的規矩更嚴,行事卻非常低調,除了協助天子處理政務,雲府在大多時候,都是安靜得如同沉睡的獅子,府裏發生的任何事情,幾乎都傳不到外人的耳朵裏。
除了十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件事,雲聽風因不願意繼承丞相一職而由次子替補,被盛怒之下的父親一通家法打得奄奄一息,這件事在帝都沸騰了許久。
後來十幾年,這個雲家嫡長子幾乎就很少出現在人前,而次子雲聽雨則成了位高權重的朝廷肱骨大臣。
外面有的人不解這位嫡長子的想法,認爲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放着威風凜凜的丞相不做,偏要去做一個商人,也有很多世家公子暗自羨慕着雲聽雨的好運,在嫡庶長幼觀念深重的世家,次子想越過長子繼承家業,那幾乎是異想天開的一件事——
除非長子身有殘疾,或者愚庸到讓人發指的地步,下面的兄弟才有掌權的機會。
而如雲聽雨一般,平白無故撿着這樣一個機會,怎能不讓人羨慕?
可外人千種猜測萬般想法,也絲毫刮不進雲府,就算有一些閑言碎語傳進耳朵裏,對于規矩嚴苛的雲府來說,也就如一陣微風拂過水面,激不起太大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