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舞衣繞過自己的坐席,走到賓客中間的紅毯上,衆人這才注意到,她今晚居然穿了一件火紅色的薄紗舞衣,顯然是有備而來。
看來陳王妃的提議正中她下懷。
豔麗如火的色澤,幾乎要趕得上昨日封後大典上,皇後娘娘所穿的嫁衣了。
不過皇後的嫁衣是如火一般奪目耀眼,彰顯尊貴與萬丈光芒,而她的薄紗舞衣卻是流露出萬般妖娆魅惑的風情——
即墨舞衣,果然是爲了舞衣而生,對于自身的身份所該具備的矜持與含蓄,她似乎從沒有看在眼裏過。
也可以說,隻要能達到目的,她并不介意他人如何看她。
站在場中紅毯上,她朝鳳栖和臨月的方向優雅地施了一禮,盈盈一笑,隔着面紗也能感受到她眉目流轉之間,所流露出的柔媚風情,“宸帝陛下和皇後娘娘大喜的日子裏,舞衣能獻舞助興,是求之不得的榮幸。隻是舞衣也有點小小的遺憾,皇後娘娘傾城之容讓人豔羨,大典之上更是光芒萬丈,驚才絕豔,如此美好的時刻,不知宸帝陛下是否介意,讓您的文武大臣也仰慕一下皇後娘娘的非凡才藝?”
此言一出,席上瞬間寂靜如雪。
讓皇後娘娘當衆表演才藝?
這位青瀾的公主看來也是個腦子壞了的,不過……
衆人轉念一想,既然是大喜的日子,既然一國公主能率先放下矜持爲陛下獻舞,那麽接下來,就算皇後娘娘真的要表演什麽才藝,應該也并不算失了什麽身份,就當是皇後與公主之間的才藝切磋就好了,當然還有今晚來的這些鳳蒼公主和千金小姐們,都可以放下身段施展一番才情,算是君臣同樂。
如此一來,就不算是獻藝,隻是各自切磋一下才華了,再者,皇後娘娘也可以不必放下架子表演舞曲什麽,即興作首詩,或者展現一些其他比較幽默風雅的才藝……
“朕當然介意。”皇上一句不冷不熱的話緩緩響起,瞬間驚回了衆人心神,群臣齊齊一驚,下意識地擡頭朝帝後的坐席上看去。
“朕的皇後才藝如何,隻需朕一人知道即可,其他人還未曾有這個榮幸。”鳳栖環顧四周,清冷的眸光隐隐流露出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當衆展現才藝?朕的皇後身份何其尊貴,在場的誰有這個資格讓她放下身段?”
群臣噤若寒蟬,低眉垂眼,方才面上隐約露出的想法瞬間斂了個幹幹淨淨,再也不敢生出絲毫大逆不道的想法。
即墨舞衣嘴角的笑意蓦地僵住,隔着面紗也能感覺到她的難堪與憤怒。
但是這個時候,鳳蒼群臣誰也不會同情她。
對于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子,他們真恨不得馬上把她趕出鳳蒼去,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若是真的把皇上和皇後惹怒了,她擔得起那後果嗎?
“舞衣,注意自己的身份。”即墨青衣皺了皺眉,輕聲斥責了一句,“皇後娘娘乃母儀天下之尊,隻需要端莊大方,胸懷天下即可,你怎能要求皇後跟你一樣,一心撲在琴棋書畫上?”
這句話的意思……
雖然聽起來像在是斥責她的妹妹,但是言下之意,怎麽總覺得還隐含着另外的一層意思?
這是在說……皇後根本不擅長琴棋書畫?
是這個意思吧?
女皇姐妹看來都不是省油的燈啊,隻是在别人的地盤上稍微收斂一下,她們會死嗎?
好好的氣氛,又被搞得一團僵滞,害得無辜的他們也得跟着提心吊膽。
“本宮的确不會一心撲在琴棋書畫上。”滿場的寂靜中,臨月輕飄飄地開口,面上神色并無半分一樣,“因爲本宮有一項本事,是在場所有人都比不上的,爾等若有誰不服,本宮不介意當場表演。”
所有人都比不上的本事?
群臣一呆。
即墨舞衣心裏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哦?”右丞相宮贊驚奇地開口,一臉興味盎然的表情,“不知皇後娘娘身懷怎樣出衆的本事?臣萬分好奇。”
雖然氣氛似乎有些詭異,但是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在心裏默默表示,他們也想知道。
臨月眸光微轉,如畫眉眼間的悠閑自在在衆人小心翼翼地靜默中,漸漸化作清冷如玉的色澤,沉靜如雪的嗓音亦染上了一層讓人脊骨寒涼的冰冽之氣,“本宮最擅長的不是琴棋書畫,也不是歌舞音律,而是最快最穩最狠的殺人手法,誰想一試,本宮即刻就可表演給衆位欣賞一番。”
此言一出,氣氛刷刷刷降至冰點。
像是寒冬臘月提前來臨,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刺骨的寒意冷得在場的人齊齊變了臉色。
呼啦啦。
群臣跪了一地,“臣等該死,請皇後娘娘息怒!”
坐在西側的女眷們跟着起身跪下,個個臉色是看得見的蒼白,面上的驚懼顯而易見。
女皇姐妹表情徹底僵住,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即墨青衣終于意識到一個被她忽略的事實,隻要有臨月在的地方,不止是舞衣無法占得絲毫上風,便是連她自己,向來自诩勝人一籌的理智與冷靜,也可轉瞬間飛灰湮滅,不留半絲痕迹。
“皇後娘娘言重了。”讓人不安的緊繃凝滞中,陳王妃輕笑着打破了沉寂,緩和了氣氛,“這是大喜的日子,說什麽殺人不殺人的,多破壞氣氛呀。舞衣公主隻是還不了解皇後的脾性而已,皇後娘娘寬宏大量,想必不會放在心上的。”
寬宏大量?
臨月不置可否地勾唇,漫不經心地靠回了鳳座上,“既然要獻舞,那就開始吧,莫要再耽擱時間了。”
這種語氣……
還真的把她當成舞伶了?
即墨舞衣咬牙,眼底陰鸷的暗芒一閃而逝,卻絲毫發作不得,隻能死命地克制住心裏排山倒海一般奔騰的怒火,縱然面紗下的臉色已經氣得扭曲,卻隻能強迫着自己朝鳳栖和臨月優雅地欠了身,旋身綻開了漫天紅緞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