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屍體保存得再好,也隻是一句屍體而已,有什麽用?”楚非墨似乎完全體會不到鳳梧此刻焦躁的心情,“愛得再深,也不可能整天抱着一具屍體吧?”
對于鳳梧來說,這句話已經算得上是無禮至極的冒犯了,尤其是對于一個失去了心愛之人,隻能極力珍存着愛人遺體的癡情男子來說,簡單的言語,卻是狠狠地戳進了他的心窩裏。
臨月眉頭緊皺,若有所思地看着楚非墨。
鳳梧臉色猝變,一刹那間眼神變得格外森冷。
“雖然你是本閣主需要的人,但是……”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他森冷地看着楚非墨,語氣冰冷如臘月裏寒風過境,“你最好給我一個足以保你性命的理由。”
若在以前,他聽到這樣的話,定會毫不留情地一掌擊斃對方。
但是待在鳳凰山上這麽多年,他的修養已經好到足以克制他體内的嗜血欲望。
“人死不能複生,守着一具屍體沒有任何意義。”楚非墨渾然不覺害怕,表情怡然,帶着從容的笑,“有失必有得,你不妨往樂觀的方向去想,說不定這是上天給你的什麽暗示呢。”
臨月嘴角一抽,忍不住插嘴,“楚非墨,你既然是神相,那麽應該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吧?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一些?我們都隻是凡人,你說得太深奧,我和師父都聽不懂。”
“哦,是嗎?”楚非墨視線在臨月身上掠過,又看了看鳳梧,須臾輕笑,“我說的話真有那麽高深難懂嗎?”
“楚非墨。”臨月冷喝一聲,開口警告,“你是不是想讓我把你丢下山去,再幫你宣傳宣傳,讓那些人像蒼蠅一樣盯着你不放?”
此時那座宅子裏,一定還有很多人沒有離開吧。
“如果你真的把我丢下去,損失的是你們,又不是我。”楚非墨沒好氣地一撇嘴,見臨月冷冷地瞪過來,忙擡手投降,“好了好了,我說我說。”
臨月冷哼,“快說。”
“我隻有一句話,否極泰來。”楚非墨轉頭,看向星光璀璨中的峰巒疊嶂,樓閣萬千,漆黑的瞳仁深處,仿佛裝滿了天下所有的智謀與算計,唇畔的笑意也終于染上了一絲歎息意味,“天下大勢已經開始改變軌道,很多人迫不及待地想以各種手段達到他們的目的——美人計,永遠是最老套也最有效的一種。”
臨月沉默。
鳳梧也沉默。
他們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笨,他們一直以爲自己是最聰明的,但是此時,即便不承認,他們也不得不在心裏腹诽一句,這個白衣神相是不是應該改叫白衣神棍了?
說了這麽多,到底是什麽意思?故意忽悠他們,以顯得他自己高深莫測?
就不怕鳳梧一怒之下直接讓他形魂俱滅?
楚非墨似乎聽到了臨月心裏的腹诽,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鳳梧,“你們這是什麽表情?不相信我?”
“呵。”臨月沒有感情地笑了一聲,“我壓根就沒聽懂你在說什麽,哪有什麽信不信之說?”
“聽不懂?”楚非墨愣了一下,似乎覺得有些不解,“我說的話當真那麽難懂嗎?”
不是很難懂,而是根本就沒說到正點子上吧?
别說鳳梧了,就是臨月,此時都想一巴掌拍死他。
楚非墨靜了一瞬,聳聳肩,“好吧,那我隻說一句話。”
一句話。
臨月臉色漆黑。
貌似他剛才就說隻有一句話,這都多少句了?
“九國之中,有一個人正在試圖複制另一個葉青璇。”楚非墨說着,淡然看了眼鳳梧,“這句話你總該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吧?葉青璇是誰,她是你最愛的鸾貴妃。他們複制另外一個葉青璇的目的是什麽?當然是爲了對付你,所以,你現在應該能明白,爲什麽你精心保存的那具屍體開始腐爛了?”
鳳梧表情震驚,詫異,僵硬。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複制另外一個葉青璇?
葉青璇是他最愛的女人,是鳳栖的母親,是鳳蒼曾經榮寵一時的鸾貴妃。
二十多年前,這天下九國,無人不知鳳蒼的天子獨寵一女子,也無人不清楚,那個女子的閨名叫葉青璇。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葉青璇是南秦位高權重的丞相家嫡女,而葉青璇還有一個妹妹葉潇潇,後嫁進了南秦皇室,成爲當初的七皇子妃,也就是南秦現在的攝政王妃。
這九州天下,除了鳳梧,若說還有誰對葉青璇這個人知之甚詳,則非葉潇潇莫屬。
葉青璇和葉潇潇雖然一個嫡女一個庶女,但是她們姐妹自小感情要好,食同桌,寝同榻,可共享一件華衣,幾乎不分彼此。
葉潇潇對葉青璇的了解,比她們的父母更甚。
若說這世上真的有一種辦法,可以複制出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人……
鳳梧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眉眼暗沉,眸心的光芒比刀劍還鋒銳森寒,刹那間,腦子裏已經閃過無數個想法。
“雖說天機不可洩露,但是我還是要給你一句忠告。”楚非墨懶洋洋地瞥了一眼鳳梧,“以後有朝一日,若是你在路上遇到了另外一個葉青璇,或者有人想方設法制造機會直接把人送到了你面前,你不要抗拒。”
鳳梧冷冷地道:“你什麽意思?你要我陪着他們演戲?”
“不是演戲。”楚非墨正色地道,“遵從自己的本心,不要抗拒自己的感覺,你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驚喜?
對于鳳梧來說,什麽樣的事情可稱爲驚喜?
楚非墨說的話,顯然另有深意。
鳳梧眸心浮現深思,銳利的眸色瞬也不瞬也盯着他的眼,似要看穿他的心裏想法,然而,楚非墨卻徑自淡然不驚,面上始終泛着從容灑脫的笑意。
“好了,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現在是真的要去睡了。”伸了個懶腰,楚非墨轉頭看向臨月,“我的住處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