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不是很大,從蜿蜒曲折的小路可以看得見盡頭。
臨月轉頭,身後出現了一片懸崖,所有的庭院與梧桐樹已在眨眼之間消失得無聲無息。
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臨月仍是無可避免地感到一絲驚異,以及些許的無法置信。
到底是古代的陣法太過神奇,還是自己這個來自現代的人太過孤陋寡聞?
方才還在眼前的庭院和梧桐樹,以及庭院裏的人,居然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微微收斂了心神,臨月舉步前行,沿着蜿蜒的小路往竹林盡頭走去。
五分鍾之後,臨月面前出現了一座精舍,精舍外面是一片寬敞的菜地,裏面種着綠油油的一片,不知道是青菜還是什麽——離得有些遠,臨月也沒有心思去分辨。
因爲此時她腳下所站立的地方,與前面的精舍之間,同樣隔着一道懸崖天塹。
這道懸崖距離有點遠,不過對于臨月這樣的高手來說,其實也不算特别遠,而且,懸崖上有一道細細的繩索,隻要稍微有點輕功的人,都可以踩着那條繩索走過去——
但是,眼下的這種情況,真的讓人無法不覺得毛骨悚然,也定然很少有人敢真的踩着繩索朝對面走去。
蛇,從來就是一種讓人喜歡不起來的動物。
懸崖對面的峭壁上,此時正攀爬着密密麻麻的數不盡的蛇,瘋狂地吐着蛇信。
臨月視線所能及的範圍裏,沒有一處幸免之地未被蛇覆蓋。
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鮮豔的色澤應有盡有,甚至有一些顔色詭異的,是臨月這樣的老江湖都從未見過的品種。
遠遠的,似乎已經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着的,絲絲縷縷蛇液的腥臭。
臨月可以肯定,眼前這些,無一不是兇殘無比的劇毒之蛇。不要說被它們咬上一口,哪怕隻是看到這樣的一幕,也足以讓人渾身寒毛豎起。
臨月深深吸了一口氣。
懸崖上的繩索,是唯一一條可以通往對面的路,然而臨月卻忍不住在想,外面的那些人此時即便是破陣進來了,在看到對面這一幕之後,隻怕也要吓得魂飛魄散。
從繩索上走過去?
呵,不怕死的都不敢過去,沒有人會懷疑,他們走不到一半,就會被劇毒的群蛇分食了。
她現在應該慶幸,自己最後幾天跟着鳳梧學了一些解毒之法,就算萬一不幸被毒蛇咬上一口,至少還有一點自救的希望——當然,也隻是一點點希望而已。
萬一是被自己沒見過的,或者無藥可解的毒蛇咬了呢。
那麽,大概隻能說是她此生不幸吧。
臨月正想得出神,忽然耳朵裏傳來一個略顯虛弱卻帶着釋然的聲音,“我等了幾千個日子,終于等來了我的貴人。姑娘,可否告知你的名諱?”
臨月一怔。
不會吧?居然真的讓鳳梧說中了。
這個聲音如此年輕,絕對不會屬于一個老者所有,而是一個不超過二十歲的少年。
雖然聲音聽起來虛弱無力,但是臨月在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隻有一個想法。
這個少年,有沒有武功,懂不懂陣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尋常人——
當然,作爲一個人人想得到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隐士,他原本就算不得是一個普通人。
但是臨月卻并非是這個意思。
這個少年的身份,應該隻有兩種可能——
其一,也是跟她一樣,是從另外一個時空穿越而來。
第二,雖然臨月不信鬼神,但是她在想,這個少年有沒有可能,根本就是一個通曉過去知曉未來的神人?
第二種的可能性,或許更大一些。
臨月心神微定,擡起頭,淡淡道:“我叫冰臨月,閣下方才所言不知是何意思。”
貴人?
因爲這個詞,臨月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姑娘,我在這裏被困了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
臨月蹙眉,“外面傳言,你是個避世的隐士。”
“隐士?”那人低低一笑,笑聲從容而淡泊,“我的确是個隐士,但是現在,我不想當隐士了,我想做個正常人,卻已身不由己。”
“爲何身不由己?”
“我練功練得走火入魔了,現在是廢人一個,無法自己走出這裏。”
臨月一懵。
練功練得走火入魔……?
練功……練得……走火入魔……?
她發誓,自己在心裏猜測了千萬種可能的原因,連他是被人囚禁的可能都想到了,甚至還在心裏琢磨,若真的有人囚禁了他,那麽這幕後之人是想做什麽?
臨月卻絕對沒有想到,居然是這個讓人無語的答案。
歸隐,多麽淡泊名利大氣恢弘的一個詞,到最後,卻整出了一個走火入魔?
臨月表情變得格外古怪,嘴角一個勁地抽搐着。
真心覺得,這個人也真夠悲催的。
“姑娘——”
“我方才都沒有開口說話,你怎麽知道進來的就是個姑娘?而且,你說你現在是個廢人,卻爲何能在這麽遠的距離之外,感知到生人的氣息?”
臨月話音落下之後,對面精舍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随即一聲低笑響起,“真是一個可愛又敏銳的姑娘。”
可愛?
臨月臉色發黑,覺得這個人的腦結構肯定與常人不同,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思調侃别人?
“姑娘隻要進來一看,就什麽都明白了。”這個人說着,顯然也是明白臨月的顧忌,随即以一種寵溺的口吻道:“寶寶們,都回家了。”
寶寶們……
臨月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随即便看到那些讓人寒毛直豎的蛇家夥們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居然紛紛後退,轉過身,靈活地在地上遊了起來,争先恐後地鑽進了精舍旁邊的草叢裏。
成群結隊的毒蛇,波光潋滟的顔色,讓臨月這個見過大世面的人也不免一陣頭皮發麻。
蛇是冷血的動物。
裏面的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這麽多的劇毒之蛇爲他所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