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淡然,卻分外笃定。
“這個判斷,你不覺得太想當然了一些?”鳳栖擡眼,饒有興味地輕笑,“在食物和茶水中下毒,或者等到半夜子時之後刺殺,這是所有宵小之徒都懂得的道理。當然,有這樣想法的,往往還有即将被刺殺的目标。”
所以也就是說,在别人有所防備的時候來刺殺?
對方有這麽傻?
“回禀主人。”風無痕表情格外淡定,完全沒有一絲要辯解的意思,“以禹王和他大舅子的腦子,隻會有這兩個可能,不是在食物茶水中下毒,就是選擇子時之後動手,他們不會有更多的想法。”
而下毒和刺殺的手法,也無外乎那可以輕松想見的兩三種。
此言一出,鳳栖唇畔的笑意更深,“看來衛閣閣主對朕那長兄的了解,絲毫也不遜于朕。”
“這是無痕應該做的。”
風無痕說完,卻因爲鳳栖的話而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濃眉不由緩緩皺起,表情冷凝地道:“明日午時之前就可回到帝都,主人對于上次的刺殺心底必然心裏有底了,可有想過,對于幕後之人該如何處置?”
“如何處置?”鳳栖曲起一條腿,慵然垂眼,“自然是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
風無痕眉眼一動,若有所思地道:“主人從鳳凰山上下來之前,可有對閣主提過此事?”
“提沒提過都是一樣的結果。”鳳栖語氣很淡,似乎已有些意興闌珊,“對于自己主動找死的人,朕自然不會手軟。爲了一個月之後能順利地去鳳凰山見朕傾心的姑娘,這件事須得徹底解決。”
風無痕緩緩點頭,“那麽,太後呢?”
對于獨霸後宮這麽多年的那個女人,風無痕自然是了解的,她的手段與心計,可不是一般人能對付。
即便這次牽扯到的人是她的親生兒子,她也絕對有辦法讓自己置身事外。
“她?”鳳栖揚眉,表情有些淡漠,也有些不屑,“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而已,朕不是很喜歡與她對上,就算赢了也有些勝之不武的感覺,不如……先留着她,待臨月下山進了宮,讓她好好玩一玩?”
風無痕聞言,瞬間一愣。
“主人的意思是……”他有些遲疑地确認,“讓您的皇後娘娘去對付比她位高一階的太後?”
而且,貌似太後還是皇後的長輩。
“不止是歐陽氏,還有我那位奇葩的爹留下來的衆多妃嫔,以後都可以成爲臨月打發無聊時間的陪玩品。”
風無痕嘴角一抽,這是要讓臨月把宮裏攪得風生水起的節奏?
他能不能說,突然間性子改變了這麽大的鳳栖,真心讓人覺得有些淩亂?
明明可以一道聖旨就解決的問題,卻要因爲一個臨月,就要搞得宮裏烏煙瘴氣……嗯,或者說,屍橫遍野?
女人之間的戰争,雖然沒有那麽明顯的血流成河,但也絕對不容小觑。
“如果閣主知道你是打着這個主意,說不定他會後悔留下這些爛攤子給您。”須臾的沉默之後,風無痕說道。
一想到以後宮裏可能會上演的一幕幕硝煙滾滾,他就覺得腦子裏糾結得很。
不過,隻怕到時候還有比他更糾結的人。
“爛攤子既是他留下來的,怎麽處理就是我的事情了。”鳳栖不以爲意,完全沒把風無痕的話放在心上,“臨月初來乍到,太溫順了可不好,隻有制造機會讓她多發發威,别人才會畏懼她,在宮裏,她也更能吃得開。”
頓了頓,他擡眼望向窗外,眉宇間浮現一抹深思熟慮之後的興味,“從後宮走向朝堂,從朝堂走向朝外,從朝外走向九州大陸,朕要讓她以一種最自然,也最耀眼的方式進入所有人的眼簾,讓天下人都知道,我鳳蒼的皇後是一隻真正的,翺翔九霄的鳳凰。”
風無痕無聲地垂眼,眸心神色已經看不清,卻到底也沒再說話。
叩、叩。
兩聲敲門的聲音恰在這時響起,風無痕轉頭,淡淡道:“進來。”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之後,客棧的夥計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客官,你們點了的食物和茶水來了。”
風無痕道:“放在桌上吧。”
“是,客官。”夥計躬了躬身,走近餐桌旁,将托盤上的茶水和食物一一端下來,放到了桌子中央,轉身朝鳳栖躬身,“客官還有什麽需要的,但請吩咐。”
風無痕道:“暫時沒有什麽需要的了,先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房門被關上之後,風無痕轉過身來,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
一壺熱茶,兩個幹淨的茶盞,一盤五香牛肉,一盤花生米,一盤宮保雞丁,還有兩份白米飯。
“美人花是一種不易被人察覺的劇毒,因爲它的氣味類似于罂粟殼。”鳳栖緩緩轉眸,目光輕飄飄落于桌上,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種莫名的蠱惑,聲音悅耳令人迷醉,“很多客棧和酒樓爲了讓菜的味道更鮮美,會小心地使用一點點,客人們也大多知道,但是很少人會去戳破。美人花雖然外形與罂粟殼不同,但是它的花曬幹研成粉末,當做調料放進佳肴裏時,散發出的氣味與罂粟卻極爲相似,很難被人察覺。”
風無痕歎氣,“但是,卻絕對瞞不過主人敏銳的感官。”
三教九流,無一不通,這句話用在鳳栖身上,絕對不是誰的阿谀奉承之語。
在鳳栖面前下毒,實乃是班門弄斧。
“無痕,坐吧。”鳳栖起身下榻,緩緩走到桌邊落座,淡淡道:“這家客棧的廚子手藝據說不錯,這些菜可不能浪費了。”
說着,竟是拿起了筷子,率先夾起一塊雞丁,慢吞吞地送入嘴裏。
“味道果真不錯。”鳳栖忍不住點頭,示意風無痕也嘗嘗,“别擔心,朕都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你就更不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