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沒什麽,就是一些亂石和礦道......”班德嗫嚅着,但終于說不下去了。
精神有些恍惚的他找了個借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強撐起來的身子終于順着反鎖的房門軟軟地滑在地上。
他把止不住發抖的雙手舉在面前,最後還是把在陽光下散發着微光的拳頭握得緊緊的。
他似乎下定了決心,然後就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沖到床頭的櫃子邊翻找起他曾經的東西。
床頭櫃很小,一打開隻能看見一些雜七雜八的零碎東西。
班德把裏頭的錐子、小錘什麽的東西撥開,粗糙的有老繭的手隻在看見一張稚氣的圖畫時停頓了片刻。
a4紙是發黃的,被人用烏黑烏黑的炭塗畫了六個小人兒上去。他們頭上有烏黑的有光射出來的大太陽,身後的則是一幢烏黑的大房子,房子是尖頂的,兩邊還有黑色的茁壯生長的樹與紅薯。
這四個小人裏有三個明顯是大人、剩下的則是一個小孩子。大人中有一個背着木棍一樣的泵動霰彈槍的光頭——這是他自己——一個穿着大褂發型誇張的老頭兒,還有一位帶着廚師帽的時髦女士。未成年的穿裙子的小姐被安排在了最前頭,懷裏還抱着的大約是面包之類的吃食。
木炭塗起來的小人兒們看起來都有些髒兮兮的,但手拉起手以後依舊能在黑色的泥巴地上笑得很開心。
這是一張手繪的全家福,是溫妮創作的。殖民地的每一位蹩腳殖民者們都分别收到了未來的小藝術家寄出的風格迥異的獨特全家福——可惜的是在所有木炭繪制的全家福裏他都是個光頭。
班德摸了摸已經有些紮手的腦袋,然後哭笑不得地把畫了他和其他所有人的圖畫放在了床頭櫃的上邊。
他在裏面又鼓搗了一會兒,然後在零碎的東西下面找出了一盒子彈與一小團用紅色粗布包着的東西。
子彈是很珍貴的戰前生産的獨頭彈,布裏包着的則是一柄寒光閃爍的匕首。
匕首是鐵做的,不珍貴,而且細細看時還能在刀刃上找到細碎的缺口,但他卻一直很珍惜。
班德将短匕别了在腰間,又把剩下的幾顆獨頭彈都一股腦倒進兜裏,然後飛奔着回到了實驗室。
他向有些憂心忡忡的他倆投去了一個安慰的笑容,不顧老刀和溫妮的阻攔再次拉動了下行閘刀。
但離開他們視線的班德臉上很快就充滿了濃重的憂慮和恐慌——他真的向莫西萊爾開槍了嗎?
如果她已經因爲傷勢過重死去了怎麽辦?
自己是……殺人兇手?
該死!
班德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平台在黑暗中嘎吱地運行着,機械的噪音終于使他在接近底部前一下陷入到了無盡的懊惱之中,他的手又開始發抖,但卻在以極端的方式進行贖罪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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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了那被隐藏在迷霧之後的真相——之前被莫西萊爾的鮮血染紅的金屬瓷磚上什麽也沒有,班德俯身摸去時還能抓起一層厚厚的灰塵——之前全部都是他娘的幻覺!
如獲新生的班德興奮地怪叫起來,等激動的心情平複下來才想起去尋找莫西萊爾的蹤影。
現在套在腦袋頂上的心靈防護頭盔大約是他先前在幻覺中自己拾來的——但他又是怎麽知道的這頂造型奇特的頭盔的作用的?——這很奇怪,他還想不明白。
但也許這的确就是偶然遇見了他的莫西萊爾給他的,隻有那些違背了常理的離奇景象才是難以分辨的幻覺而已。
在腦袋上頂着的靈能防護頭盔爲他屏蔽了絕大部分的心靈沖擊之後,班德已經能夠克服幻覺并保持頭腦清醒,憑借着岔道口的一些路标和偶爾會出現的、繪制于牆體之上的巨大區域地圖來保證自己不會迷路。
這裏似乎既是古時的深坑礦場,也是一處早就被荒廢了的古代設施。礦坑的通道與地下建築偶有交集,但就設備與通道的老舊程度來看,這座隐秘的設施應當是建立在遺棄了的礦場的基礎之上。
有時候班德會看見通道裏散落着一些不知道死去多久的幹屍和骷髅——從衣着上來看,有些屍體似乎是這座古舊設施的工作人員,有些則屬于後來進入的冒險者。
他不明白爲什麽會有人願意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工作——是爲了躲避古代核彈的攻擊,還單單隻是爲了隐藏不可告人的秘密?
班德思索了一會兒,但終于是沒在空蕩蕩的建築群中找到任何能過訴說此地過往的痕迹來。
還好搜尋莫西萊爾的過程還算順利,當班德兜兜轉轉在一個角落裏找到她的時候,這個可憐的姑娘顯然已經被幻覺、怪物和心靈沖擊波折磨得不輕,但看起來似乎還保持着清醒的頭腦——至少莫西萊爾沒有用手中的電荷步槍把自己打成一地的渣滓,
在班德把别在腰間的另一頂靈能防護頭盔套在她的頭上時,處于極度焦慮之中的莫西萊爾幾乎是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果然,這位善良的姑娘還有着常人無法匹敵的勇氣和堅定意志
“謝謝你,老刀。”她的小臉上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接着就疲憊地昏倒了過去。
班德滄桑的臉上幾乎都皺出了褶子。
當莫西萊爾再次睜開眼睛時,她所先看見的就是那熟悉的基地主體天花闆——這令她松了一口氣。
其次看見的就是趴伏在她床邊不知道多長時間的溫妮,——她一定是累壞了,以至于會不自覺地靠在床邊睡着。
莫西萊爾笑了笑,但她很快發現自己的胸前還有一個毛茸茸的屁股正對着自己——顯然,這是屬于花生這個小調皮鬼的。
莫西萊爾想要伸出右手把這個不知道自己斤兩的胖貓咪從胸口上抱下去,但卻驚醒了睡得并不安穩的溫妮——原來溫妮一直都緊緊抓着莫西萊爾的右手,似乎隻要這樣就能讓她醒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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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西萊爾确實醒過來了,而且看上去并無大礙——所以她覺得這有一部分功勞要歸功于溫妮小姐虔誠的祈禱和祝福。
擡起頭的溫妮很快就欣喜起來,并跑出了卧室通知了工作中的老刀和班德,又親自爲她端來了一碗溫粥。
看見莫西萊爾順利醒來并且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響,班德和老刀也都非常高興,并且老刀還告知衆人莫西萊爾和班德的身體檢驗結果都出來了,他們既沒有染上古代的未知病毒,也沒有因爲長時間呼吸地底惡劣的空氣而留下什麽可怕的後遺症——太好了!
因爲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莫西萊爾還需要時間來恢複,所以她在卧室又躺了一天多的時間,并且全程都戴着一頂靈能防護頭盔。至于老刀和班德,因爲這種頭盔殖民地還缺少制造的藍圖和必要的材料,所以這兩個家夥隻能是共享另一頂心靈防護頭盔了——倘若有一方忍受不住耳邊不間斷的、足以使人發狂的低語時另一方隻要及時摘下頭盔給他使用,就能很好地防止長時間的心靈低語進一步引發更嚴重的幻覺——有意思的是溫妮似乎因爲體質的問題對于這種心靈沖擊似乎并不敏感,所以最後拒絕了老刀和班德的好意。
待莫西萊爾從虛弱中恢複過來以後,她也就向大家貢獻出了自己的頭盔用以輪流使用,這樣輪換下來每個人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就都能屏蔽、無視該死的心靈沖擊了。
還好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很久,大約一個星期後這種可能來自地下深處的沖擊信号就開始顯著減弱,并在十天後徹底消失。
老刀覺得這很有可能是周期性從地下爆發的心靈沖擊波,之前慘死在基地内的倒黴蛋們大約就是受了長時間的折磨而在幻覺中選擇了瘋狂地自相殘殺——但當同在飯桌上用餐的班德向老刀詢問是否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他的觀點時,老刀則大言不慚地表示這僅是一名優秀科學家的猜測而已,而一名科學家提出任何觀點都是不需要證據的——這讓餐桌邊的所有人都向他翻了一個白眼。
事後班德在與莫西萊爾的單獨交談中得知她從未找到過什麽心靈防護頭盔,——幻覺和高強度的低語使她踏入塵封的地下後就失去了理智,僅存的記憶也隻有最後關頭尋找到她的班德晃動的手電筒的光芒和模模糊糊的一些零星的東西。
班德總覺得對此事吞吞吐吐的莫西萊爾是有信息在瞞他,但神情憂愁的莫西萊爾隻是一再強調這些都是爲了他好。——最後班德被她臉上不能作假的真摯打動了,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與憂慮。
通往地下的升降平台很快被停運,實驗室後面的神秘礦坑入口也重新被厚重的機械閘門的封閉隔離。
這件事情終于告一段落了,洋洋自得的老刀還搖頭晃腦地稱此地的詛咒已被他們徹底破除,古代豐碑的最高處理應爲此刻上他們高貴的姓名。——不過莫西萊爾很快就小聲提醒他豐碑上刻的都是死人的名,也隻有死人的名字才會被刻在豐碑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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