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驚醒過來的莫西萊爾從班德新打造的木床上猛然坐起,忍不住大口吞咽着新鮮空氣,——但冷汗淋漓的她在清晨不同尋常的灰暗光線下很快看到了身邊緊緊挨着她的溫妮。
溫妮睡得很熟,因爲昏暗光線而顯得有些模糊的小臉上除了平和外還帶有一絲絲的笑意,似乎是夢見了一些喜人的、好玩的東西——這讓還處于頭暈目眩之中的莫西萊爾很快意識到她已經從夢境中那個恐怖的、死寂的地方脫離了出來。
她已經連續夢到基地慘遭屠戮好多次了,而且這座在夢中和現在相比布局稍有不同的、帶給她真實恐懼、遍布死屍的基地似乎正無法阻擋地向着某種更加可怕、不可名狀的惡毒之物轉變。
微微喘了幾口氣,莫西萊爾從床上下來,穿好衣物後拉開了房間的門——她們前天就從畜舍裏搬出來了,并且選擇了老刀隔壁的一個房間作爲她與溫妮的卧室。
走廊上依舊是讓人生厭的灰白光線,将所照之物都蒙上了一層破敗的褪色感。
她似乎是今天起得最早的一個,所以踩在走廊上的腳步顯得異常刺耳而清晰。這讓她很不舒服。
莫西萊爾慢吞吞地爲自己倒了一杯偏冷的溫水,然後伸出手按在了冰涼的電鈕上,打開了基地主體的電控門——在吱呀作響中尖聲運行的電控門很快打開了,她也就知道爲什麽今天照進基地的不是平日裏的溫和光線了。
因爲今日是難得的陰雨天,漫天飄蕩的淅淅瀝瀝的雨絲從遮天蔽日的灰蒙厚重雨雲上晃晃悠悠地飄到了莫西萊爾有些憂慮的臉上——雨水很涼,涼到莫西萊爾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陰郁的糟糕天氣除了那些種植區内正茁壯成長的紅薯苗外幾乎沒有生物會喜歡,而在之後的簡單交談裏,莫西萊爾發現老刀和新加入不久的班德近幾日似乎也飽受噩夢的侵擾和腐蝕,好像除了溫妮以外剩下的三名殖民者都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巨大焦慮和壓力之中,即便是平日裏溫順的花生今天也變得暴躁易怒,甚至差點在和溫妮玩耍時将她狠狠抓傷。
但莫西萊爾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懲罰花生的糟糕行爲了。她把花生的異常行爲簡單歸結于貓咪的發情期,并囑咐溫妮這幾天要離花生遠一些。
晚上睡覺之前,莫西萊爾在她的本子上寫了什麽,然後爲自己開了點助眠的藥物,随後就在柔軟的枕頭上沉沉昏睡過去。
首先是凍結骨髓的冷…
身子不由自主打着擺子的她從淺眠中迷茫地撐開了眼皮,映入眼簾的卻不是房間内該有的熟悉擺放物件和深沉黑暗,而是在淡淡的紅色光芒下顯得恐怖異常的昏暗走廊…
前幾次夢境中閃現的片段很快就互相連接組合并急速湧入她的腦海中——扭曲真實得仿佛都是莫西萊爾切身經曆過一般。
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便被挪動到了走廊的中段,此刻正背靠着帶着涼意的石牆。莫西萊爾甚至來不及看上一眼時間,注意力便很快不得不被吸引到另一件事上。
“啪——”
一聲輕輕的、紮耳的腳步聲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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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西萊爾右側的走廊盡頭處傳來,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從黑暗和微淡紅光之中滋生而出的扭曲陰影,投射在粗糙的牆體上。但很快的,腳步聲就變得密集起來,嘈雜的聲響轉瞬就充斥着長長的走廊中,似乎殖民地一下來了許多客人般,因這聲響熱鬧了起來。
邪惡的氣息在空氣中蕩漾開來,怪異的熱鬧令人心驚。
現在這兒可沒可能有這麽多人——除非之前那些遍布走廊的殘缺屍體還算人。
難以口述的恐懼占據了她的心靈,掀翻了她的理智,絲絲冷汗從她的背後滲出,她顧不得多想,隻試圖找到自己房間的房門。
它似乎就在自己的對面,确切地說,是面前兩米處。
莫西萊爾嘗試用身體去撞開它,身體卻如撞擊在水泥牆上般受到了劇烈的反震。
木門依舊穩穩地矗立着,如同一塊厚重多棱的礁石。
身側傳來的嘈雜腳步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那道道竭力扭轉出不似人形的怪異肢體影子層層疊加在一起,形成了更加可怕和令人瘋狂的、近乎活生生的怪物!
莫西萊爾的心跳越來越劇烈,每一次跳動都要耗費她巨大的氣力,它幾乎就要跳出她的胸膛了!
莫西萊爾抿了抿唇,又向身後的一扇木門用力踹去,出乎意料地,這扇門卻應聲朝外彈開了,莫西萊爾來不及多加思考,隻來得及提高警惕,便側身閃入了房間内。
房間内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黑,陰冷的月光從天花闆的縫隙中打在莫西萊爾的晦暗面容上,照出了她臉上的驚駭和恐慌。
她所身處之處,依舊是陰暗寥寂的走廊,随着身後之門的合上,嘈雜的腳步聲也随之徹底隔絕,令人窒息的安靜突然降臨,混雜着冰冷的空氣将莫西萊爾團團圍住。
莫西萊爾試着推了推身後的木門,不出所料,它表現出了與粗糙外表截然不同的品質,顯得異常頑固而堅挺。
莫西萊爾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冰涼的空氣灌滿了肺部,向走廊的一側探去。
走廊依舊和之前一樣顯得短促狹窄,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兩側安靜聳立的房門都被替換成了讓人惱怒的、一成不變的色澤暗淡的花崗岩石牆。
夜晚的霧氣似乎要濃郁得多,彙聚了邪惡氣息的水霧從各個縫隙擠進,模糊了她的視野和走廊,随着她踉跄步伐出現在極暗走廊盡頭的是一個占據莫西萊爾全部視線的、望不到邊際的極巨大的深邃洞口——陣陣以萬噸計量的幽冷空氣正從其内緩慢噴吐而出——莫西萊爾有理由相信這個吞噬一切光芒的巨洞直達人類從未涉足的地心深處。
而在這個極宏大、壯觀的洞口中央,有一道怪異懸浮其上的大型平台——這座平台是人爲的機械造物,與周遭足以令人發狂的光怪陸離之奇象相比顯得格格不入,但處于洞口中央的它又恰到好處地和它周圍的幽邃黑暗共同組成了一隻超出人類之想象極限的雄偉巨瞳。
這個在微弱光線下折射着冷硬光芒的升降平台莫西萊爾異常熟悉——正是她之前在實驗室見到的、詭異地被重重閘門防護在後且采用昂貴玻璃鋼打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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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座。
她似乎察覺到有什麽東西潛藏在陰影中貪婪地注視着自己。
“!!!”莫西萊爾再次從夢中驚醒,她伸手捂住了暈眩的頭顱,用右手拭去了額頭上面冰冷的汗珠。
今天依舊是個陰雨天,籠罩平原之上的厚重陰雲似乎永遠不會離去——這似乎和昨日沒什麽不同,但莫西萊爾覺得這一切都令人厭惡透了——她讨厭連綿的雨水、讨厭濕冷的陰天、讨厭那些防護牆外不斷從喉頭裏湧出怪叫聲的惡臭喪屍。
老刀憂心忡忡地說殖民地的詛咒再次開始了,但莫西萊爾知道一切的異象都源于實驗室後面的那個不斷出現在她夢境中的深達地底的坑洞,——她決定到底下去一探究竟。
古舊的升降平台隻是有幾個傳動齒輪崩解腐蝕了,所以莫西萊爾和班德花了半個多小時就更換好了零部件,使它能夠終于在長久的歲月後再次運作起來。
已經有些不耐煩的莫西萊爾爲它通上了電,用力拉下了控制台的閘刀。這台老古董随即發出了可怕的聲響并劇烈震動了一下,開始緩緩向下沉降着。
運行的升降平台上隻有莫西萊爾和班德兩位殖民者,而沒有攜帶武器的溫妮和老刀則負責在上方接應——雖然莫西萊爾不明白他倆這樣做除了浪費時間外還能有什麽意義,但她最後還是遵從了他們的意見。
升降平台的運行速度算不上快,并且在運行途中時常會發出令人煩躁的刺耳機構摩擦聲——這些聲音在狹長的通道裏回蕩碰撞,久久無法停息,讓莫西萊爾甚至覺得有些反胃和惡心。
她身邊的班德會稍微好一些,但臉上也逐漸浮現出了煩躁不安的神情,用力握住泵動霰彈槍的手上露出了一些猙獰的青筋。
莫西萊爾幾乎快被因極長豎井而延長變調的由腳下升降平台運作發出的各種雜音折磨得發了瘋。在拒絕了班德的好意後她蹲下了身子,将懷裏的電荷步槍死死地抱住——還好豎井内光線昏暗,否則班德一定會被她蒼白的面容吓一跳——因爲莫西萊爾的臉上此時沒有一丁點兒的血色,可憐得如同失血過多即将離世的重傷患者。
還好,升降平台沒過多久就停下了。它并沒有真的直接通往地心。
班德估計這道豎井大約能有三四百米深。現在再擡頭看去已經無法辨認出老刀和溫妮的身影,隻能勉強再瞧見一個比硬币還小的光點而已。
“啊,媽的!”班德忽然大罵了一聲。
前後不過幾秒鍾的工夫莫西萊爾就從他的眼皮子底下詭異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她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般——但明明她剛才就蹲在自己半米遠的地方!
他從前根本就沒到過這個地方,邊緣殖民地裏的人也從未與他提及這裏,——這兒是哪兒?一座基地底下爲什麽會還會有一個荒廢了的巨大設施?
莫西萊爾呢?她是被面前一丈外幾如實質的濃稠黑暗永遠吞沒了麽?班德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但他很快緩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班德擰開一個手電筒,緩緩地步入了厚重深沉的黑暗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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