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彌漫起焦灼的氣息,碎裂的肉塊也會遮蔽僅有的光。
劃破夜空的喪屍的惡毒嚎叫正與機槍炮台猛烈的開火聲一同強烈刺激着莫西萊爾的神經。
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大量分泌,幾乎在短時間内就到達了一個不可估量的頂點。
在又一連串精準地點射後,神情狂熱的莫西萊爾突然進入了一種神奇的“靈感”狀态。
越過屍塊爆裂的血霧,她能在昏暗光線下看清面前喪屍身上的所有細節——如此扭曲的陳舊關節、近乎斷裂的脆弱胸骨、勉強才覆蓋住少量肌肉的腐敗皮膚和它們腹腔裏裸露在外的、糾纏成一團的軟爛黑色内髒……還有這些失去血肉的蒼白顱骨、覆蓋厚重白翳的惡心眼球,以及那正在一些鼻腔空洞裏進進出出的肥碩活躍蛆蟲——深呼吸一口血腥的氣,她亦能看清它們被子彈擊中腦袋時才會短暫出現的極奇異的、極美妙的畫面……
那腫脹的、布滿血絲的眼球會先從眼眶裏被顱内劇烈增加的壓力彈射出來,然後被擊中的部位随後稍稍向内凹陷,硬而脆的骨頭便在輕微的膨脹後像一個摔在地上的脆弱玻璃杯一樣立即從電荷彈射出的缺口處不可阻止地崩解開來,擴散出最抽象的動态碎影。
四散的細小骨片上又常會依附着一些深紅肌肉、黃白脂肪、髒黑皮膚或渾濁血液,偶爾也會有少量的粉紅粘稠腦漿隐匿在碎裂的組織之間——這朵從喪屍腦袋後方開出的死亡之花絕不是什麽單調的慘白色,而是在月光、炮火、高速子彈照射下才顯露而出的熠熠生輝、多姿多彩又絢麗迷人的瘋狂色澤!
所以等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層層陰霾,打在這座多災多難的殖民基地時,它所照出的就是一番極恐怖的景象:那是遍地倚疊的殘缺屍體和無數内髒、血肉共同組成的兇惡,是不可接觸的古代罪孽與禁忌。
這些海量的惡臭屍塊鋪滿了周圍整整幾百平方米的土地,被射殺的屍體甚至将基地的大門都給徹底堵死,外沿的地闆也浸染到了污濁的血液,——現在受了陽光的照射,這些黑血就會散發出一種更叫人難以忍受的惡臭,悄悄地擴散進基地内的每一個縫隙。
在淩晨的時候這群粉碎了的瘋子甚至踩踏着門口同伴的肉塊争先恐後地爬上了屋頂,試圖從莫西萊爾還沒關上的天窗沖進基地内——還好莫西萊爾的反應超乎常人之快,在将一個跑得最快、幾乎都把半邊身子探進了基地内的傻瓜射成幾塊肉快之後迅速帶上了鋼制的強化天窗。
幾乎就在她關上天窗的瞬間那足以讓任何人都爲之驚恐的猛烈敲擊聲便狂躁地傳遞進她的耳中——天知道這些瘋狂的活屍跑進基地後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情!
直至黑夜褪去,黎明将近,莫西萊爾才至于從狂暴殺戮之中掙脫出來,回歸到往日的平和與冷靜之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在電荷步槍的電力耗盡之後,她就尋了一根細長的強化鋼筋,以它來殺戮喪屍、保衛基地。她覺得自己起碼用它攪爛了一百隻行屍的腦子,一定是這樣的,否則怎會疲乏至此呢?
站在血漿裏的莫西萊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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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都在因脫力強烈顫抖,稍許歪曲的鋼筋上也還不時有腦漿、血液和碎肉在重力作用下不斷彙聚滴流着,發出令人作嘔的清脆噼啪聲。
最後莫西萊爾強打着精神,脫下了被污血和汗水浸透的衣物,用冷水稍微擦洗了一下身子就一頭栽倒在墊子上,在基地内四處飄蕩着的腐爛惡臭昏睡了過去——她甚至連溫妮端來的開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當她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瞧見的卻是一束在畜舍氣窗邊照進來的、再溫和不過的落日餘晖。
她頑皮地想要捏住這些金燦的小家夥,但最後又将伸出的手縮了回來。感受到它們傳遞到她皮膚上的活力和溫暖,這已足夠撫慰她受驚的心靈了。
腦袋有些昏沉的莫西萊爾下意識地按亮了手環,并用還處在一片空白的大腦進行了簡單的計算,随後艱難地得出一個結論——她睡了可能有十二個小時——比溫妮當時要少了兩個小時,這又多少讓她獲得了些心理安慰。
莫西萊爾盯着氣窗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起身将正用敦實屁股對着自己打盹兒的花生從身上抱了下去——她在夢裏一直覺得無法呼吸是有原因的,也不曉得這個最近變得胖乎乎的粘人精在自己身上待了多久。
莫西萊爾環顧起四周,卻沒看見溫妮的身影。她有些擔心,便隻好用虛弱的嗓音輕聲呼喚着她的名字。
還好溫妮很快就在畜舍外應答了她,并貼心地将一碗溫熱的開水端到了莫西萊爾的面前,一口一口喂進她的嘴裏。
極度脫力的莫西萊爾在起身喝水時能清晰感受到身體每一處肌肉同時傳來的強烈酸痛,這讓她吞咽溫水的動作有些斷斷續續的,但她還是盡力喝完了。
極遠處依舊有零星的炮火聲傳來,并且據溫妮說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莫西萊爾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在抵抗機械軍團,但她覺得這個過程應該不會持續太久。
因爲莫西萊爾參過軍,所以她心裏實在清楚地緊。——遠離統治中心的邊緣星球都是被社會抛棄的渣滓,能得到的一切軍備也隻有淘汰了幾個世代的從往日文明廢墟裏刨出來的“玩具”。
機械族的裝甲會比改良過的輕質玻璃鋼更加堅硬,列裝的電荷武器也能輕易湮滅一切阻擋在中央意志前的障礙。它們隻是這樣屠戮着,然後将人類的驕傲從遙遠的群星外一直踐踏進坍塌的水泥鋼筋下面。
而雖然莫西萊爾的參軍生涯因爲父親的強勢介入隻持續了短短幾個月,但她的右眼可就是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永遠失去的——還好她的家庭非常富裕,才承擔起了人造仿生眼的高昂造價,否則莫西萊爾大約隻能像這場戰争中無數因各種意外退役的帝國軍人一樣,在懊悔與憤懑中靠着微薄的補助金維系着殘疾的身體。
莫西萊爾潛意識中覺得錢币是個混球,且正是這樣無恥的東西才促使了社會各類不公的現象的誕生,可即便是混球有時也有可愛的一面,不是嗎?
莫西萊爾歎了一口氣。至少她現在知道這顆星球上還是保留了一定的文明的,不是麽?
今晚的食物是溫妮熱的,雖然她不小心将培根和香腸煎得焦糊了一點,但莫西萊爾還是毫不吝啬地誇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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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
隻是在她們吃到一半的時候基地就突然斷了電,畜舍内頓時陷進了無光的黑暗。
昨天晚上啓動的防禦系統幾乎耗光了基地所有的電力儲備,今日又恰好是個無風的晴好天氣,所以基地内唯一的風力發電機幾乎沒能産出任何的電力。沒有電,燈泡就不能亮,這讓莫西萊爾更加堅定了修好太陽能發電機的決心。
至于今晚,大概隻能是早點休息了。
将手頭最後一塊油脂香潤的培根吞進肚子裏,百無聊賴的莫西萊爾就躺在墊子上盯着畜舍的氣窗看,透過那裏望向外面的一小片星空。
她快忘記上次這樣安靜地欣賞繁星是什麽時候了,小的時候莫西萊爾好喜歡這樣打發時間,最初來到這顆星球的幾天裏她也總習慣在閑暇時刻望向巨大的天穹。閃爍的群星總是有能令她安心下來的魔力,并暫時地忘卻饑餓與痛苦。
隻是在基地通上電後她就很少這樣做了,因爲她還有許多事兒要做,許多事兒要忙——在這兒的每一天裏她過得都很充實——遠比在家族裏學習鋼琴、古典舞蹈要充實。
黯淡的天幕有時會因遠方的炮火而稍稍閃亮一下,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有一些亮度較低的小星星被短暫遮蓋,消失在莫西萊爾的視野中。
但更多的時候,這些大小不一、亮度各異的繁星才是夜幕的主宰。
莫西萊爾撩上了左耳垂下的發絲,望着溫妮熟睡面容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哦,對了,還有我們正趴在溫妮肚子上打呼的可愛的小花生。
她向遙遠的群星眨了眨眼,随後阖上眼,睡着了。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比如吃飯、陪小花生玩耍或者清理基地四周的大團屍塊和血液之類的——再這麽聞下去,她真的會瘋掉的。
由于周邊的所有喪屍都被清理成了碎肉,所以她們接下來的許多工作都會方便、安全許多。這也算得上是一個能在苦境之中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吧。
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八點多了,伸了個宜人懶腰的莫西萊爾覺得自己的狀态已經恢複了一些,身上的肌肉酸脹感也減輕了不少,而且溫妮早已經勤快地爲自己準備好了早餐,此時正在清理基地内的污血。
實際上,溫妮從昨天起就一直在做這件苦人的事兒,倘若你無禮地拿勤勞的她同花生這個好吃懶做、偶爾才會靠在你身上撒個嬌的家夥作比較,我們的溫妮小姐一定會跳起來狠狠地用筷子戳爛你的眼睛——開玩笑的,她是個淑女,所以她在戳你眼睛之前會記得先征求你的同意。
吃完早餐後,莫西萊爾也就加入了大掃除的隊伍中。一桶又一桶的井水被莫西萊爾提進來,倒到外頭的卻全是散發着惡臭的可怕黑水。
當天的飯菜兩人都吃的格外香,坐在簡陋餐桌邊的莫西萊爾與珍妮幾乎能在包裝生存食品裏幾塊小小的培根和紅腸中嘗出攝人心魄的絕頂珍馐滋味——辛勤的勞動是使人胃口大開的最好的調劑料。
懶洋洋吃了點紅腸後就趴在竈台上打盹兒的花生顯然一直都明白這個道理。這個懶蟲今天什麽也沒做,除了趁溫妮午睡時把毛茸茸的毛毛均勻地抹在了她的外衣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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