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水泥牆能隔絕一切外面的恐怖,——這兒是安全的,并且終于有些人氣了。
“你叫什麽名字?”莫西萊爾将一杯溫開水遞給了面前的“野人”。
“名字……”小野人将破瓷杯裏的開水一飲而盡,磕磕巴巴地重複着她說的話。
“我叫……溫……妮。”她用烏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莫西萊爾,抓着水杯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自己的姓名。
莫西萊爾驚異地挑起了眉毛。她本來隻是試探着問了一句,卻沒想到溫妮居然真的能夠聽得懂帝國的官方語。“你是從哪裏來的?”
“部落……離這好遠的部落,走路要好……好幾天。”像是被人扔進泥塘裏滾了一圈的溫妮手腳比劃着說到。
“部落麽?”我們年輕的飛船毀滅者皺了皺眉。
莫西萊爾倒是知道部落的,邊緣世界裏的部落一般都由早期的殖民者組成。
因爲各種意外而不得已互相抱團的殖民者們在長達百年的演化後幾乎會徹底丢失曾經的傳承和科技,文字語言雖能保留,落後的生産力卻不足以支撐生存以外的任何事物的發展。
畢竟脫離了控制區的邊緣星球隻适合拿來處理你飛船的貨艙裏裝着的核廢料、仇人或是前任。倘若真的要上去旅遊探險,你最好還是要确認你已經爲你的小崽子留下了足夠他們上到大學的生活費。
也正因如此惡劣的生存環境,生活其上的部落人能變得相當團結堅韌。——就像一些割不完的韭菜一樣,他們奉行的鋪天蓋地的人海戰術甚至能讓塞滿了營養液、電線和花裏胡哨的生物學魔法的基因複制倉都相形見绌。
“你隻說你來自部落,但你爲何要離開那兒,——你的同伴又在哪裏呢?”莫西萊爾擔心說快了溫妮會聽不太懂,于是放緩了自己的語速。
如果溫妮沒有說慌,那麽她很可能是在暴雪結束前就離開了賴以生存的部落與家人。
莫西萊爾實在想不明白多可怕的事才會讓一個孩子在如此惡劣的天氣裏做出這樣絕望的選擇。
溫妮張了張嘴,臉上卻露出了害怕的神情:“鬼,是鬼……大家都死了,都被吃掉了!”
她越說越激動,幾乎要從畜舍裏的莫西萊爾拿草紮的軟墊子上直接跳起來。
溫妮開始大幅度晃動着自己的雙臂,又竭力擺出兇狠的神情,似乎是想用這樣拙劣的模仿來向莫西萊爾展示她口中的“鬼”。
但她的表演實在太抽象了,以至于莫西萊爾隻能欣賞到她傳遞出來的大約是和哲學有關的什麽讓人一頭霧水的東西。
莫西萊爾怕她的喊叫聲吸引來基地外蹒跚的喪屍先生們,于是把這位沒有藝術天賦的小孩子按回墊子上,以她所能表現出來的最溫和的語氣開始輕聲安慰起溫妮。
溫妮局促地四處張望着,但看到那些保護着她的厚重得與慈父的巴掌一般的水泥牆以後就安心下來。
莫西萊爾又爲她倒上一點溫水,确認溫妮的情緒平緩以後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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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一些她尚且疑惑的地方:“親愛的溫妮,你說的這個‘鬼’是不是長得與人相似,但不懼疼痛,走路慢慢吞吞地,頭腦也笨的和吃過裂變鈾的疣豬相似?”
還好附近沒有疣豬能真的聽見莫西萊爾的高談闊論,否則她就得爲自己的不當言論道歉了。
眨巴了兩下眼睛,溫妮遲疑地點了點頭。
莫西萊爾悲傷地歎了一口氣。
溫妮所在的部落大概是遭遇到遊蕩的喪屍群了,——這些生産力低下、裝備水平極差的部落人無法用手中的原始武器抵抗大量喪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他們抵擋住了浪潮一般的攻擊那才叫稀奇呢!
猶豫了一會兒,溫妮還告訴她本來在逃亡的路上還有其他幾個孩子和一個大人與她作伴,但大人很快喪生于一場襲擊裏,其他的孩子不是在絕望之中陸續凍死,就是命喪屍口之下,自己也是全賴祖神保佑,才在餓死之前發現了這個雪地中的大房子。
莫西萊爾是個心地良善的人,所以決定暫時收留住溫妮。
——她不傻,所以搜查了溫妮的身體确認她的身上沒有攜帶什麽緻命性的武器才起身準備去燒一些熱水。
溫妮得好好洗一洗身子,那破破爛爛黑得像抹布的衣物也需要用力地揉洗一番。
畜舍内很暖和的,溫妮隻留貼身衣服就好了,大衣烘幹之前不穿外套也不會有太大的關系。
電荷步槍和電擊槍她則一直貼身地放着。即便部落的孩子不大可能會開槍——或者說,他們的小腦袋瓜子也許連對“槍”這個東西的概念都沒有。
但保持警惕從來就不是什麽壞事,不是嗎?
等莫西萊爾提着一桶從新發現的水井裏打出的水燒成的熱水回到畜舍的時候,溫妮正在好奇地盯着發熱器的發熱片看。
她似乎很無法理解爲什麽這個鐵疙瘩能散發出奇特的溫暖,所以居然會試圖用手指去摸一模滾燙的發熱片!
“嘿!——如果你不想被燙傷的話,我建議你最好收回你的右手!”好心腸的莫西萊爾被溫妮這個小傻瓜吓了一跳,急忙出聲提醒道。
溫妮則立刻收回了差點就要被烤熟的手指頭,害怕地看着莫西萊爾。
莫西萊爾覺得有些好笑,最後隻是搖了搖頭就放下了蒸汽氤氲的熱水。
怕溫妮害羞,她便抱着每天軟成一條毛毛蟲的花生回到了廚房,給自己和小花生張羅起晚飯來。——溫妮應該知道那些水并不是給她喝的吧?
熱好了一份包裝生存食品的莫西萊爾回到了畜舍,這時候溫妮已經洗好了身體,而且正穿着一套貼身衣物仰躺在經莫西萊爾多日修補、填充已經變得毛絨絨的墊子上,又開始盯起了那盞神奇的電燈泡。
還好節能燈泡的光很柔和,并不刺眼,否則溫妮一定會爲自己的愚蠢行爲付出代價的。
在莫西萊爾享用晚餐的時候,溫妮就乖巧地坐在她的邊上,直勾勾地盯着莫西萊爾的臉蛋看——雖然溫妮沒有說出來,但莫西萊爾已經在她的眼睛裏知道她渴望的一切。
莫西萊爾在内心裏抗争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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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卻還是分給了溫妮一塊香噴噴的培根。
變戲法一樣地抽出兩根削得光滑的樹枝,擅于摧毀機器和鼓勵他人的莫西萊爾小姐教導溫妮去用筷子夾着吃,這樣便用不着直接抓取食物,也避免了把雙手弄得到處都是油以後沒有朋友的衣服可擦的窘境。
等莫西萊爾享用完這來之不易的晚飯,舒适地躺在墊子上的溫妮忽然神神秘秘地從自己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把圓溜溜的、黃澄澄的小球球,還将其中的大部分都分給了莫西萊爾。
烏亮的閃爍着眼睛的溫妮說這能吃,莫西萊爾就遲疑地接過了小圓球們。
迷惑的她盯着小球球們努力地觀察着,又湊近了瞧、仔細地瞧,才終于确認了這應該不是溫妮用泥巴搓出來的、糊弄自己的小玩具。
捧到面前輕輕嗅聞,一股很清甜、很美妙的果木香氣就迸發出來了,而且放到嘴裏咬破後還有非常甜蜜清新的滋味。
這些漿果的味道非常好,而且還會讓食用者産生輕微的愉悅感。
這使莫西萊爾想起了仙馐果,但這種偏遠星球的變種與閃耀世界中廣受歡迎的改良過的仙馐果的味道又似乎有些不同。
莫西萊爾不是植物學博士,所以分不清它們是否有生物學上的親戚關系。在路上偶然采集到它的溫妮也不甚明白,不過至少她知道它是沒有毒的,——畢竟溫妮已經吃了好幾次這種漿果,并且還并未快快樂樂地與她的同伴們在祖神前面團聚。
也許莫西萊爾可以将這些漿果種下,倘若種植成功的話,基地裏就有了穩定的果糖和維生素來源——進一步想,她甚至可以将大量的漿果曬制成果幹,并作爲一種能夠迅速補充糖分的高能量食品暢銷到全銀河系的闊太太的餐桌上。
她覺得她馬上要富裕起來了。但前提是她真的能夠種起來,并且它們還能夠在可憐巴巴的栽培箱裏順利結果——可不試試誰又知道會不會成功呢?
于是莫西萊爾胡謅了一些寓言、故事和童話,并真誠地承諾自己會在溫妮生日的時候無限量提供一種比漿果更美味、更好吃的來自古中國的傳統食物以作交換。
差點就要被無聊的話術瞌睡了的溫妮這才停下了将它們抛到嘴裏的動作,用發光的期盼的表情将剩下的漿果都塞進了莫西萊爾的手中。
莫西萊爾有點心虛,但從來都不會把這些東西表現在臉上。溫妮沒有察覺出她的破綻,隻是在墊子上嚴肅地幻想着那些馬上要進到她的肚子裏的美味的食物。
莫西萊爾有些基本的種植的知識,所以先将漿果都泡進了清水裏進行簡單處理。她真的很希望這些在臉盆裏沉浮的小寶貝能給她一個驚喜。
在溫妮震驚的眼神中關掉畜舍的燈,與小花生分享着枕頭的莫西萊爾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電力發熱器吹出來的暖風吹在臉上真的讓人很想睡覺,畜舍通風窗外的小星星們又一閃一閃的比最高雅的安眠曲都動人。——沒人可以躺在這裏睡不着覺的。
“什麽叫生日?”縮在她邊上的溫妮忽然支支吾吾地問莫西萊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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