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這樣?
可洛鄢之怎麽就不信呢。
莫不是祁顔丘看出了她離宮的決心,現在讓她去見見洛家父兄,好讓她再次心軟下來?
“主子,每年的除夕宮宴可是朝廷上下都進宮的,哪個妃子不是鉚足了勁兒打扮,這次皇上既然****開恩準許主子起參宴會,那主子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再别用那棕色粉脂擦臉了!”妙岚嘟着嚷道。
“何須刻意。”
宮中後妃百花争豔,她才不去湊這個熱鬧。
隻要坦蕩清明,比任何華貴繁複的衣着打扮都看着舒心。
約莫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洛鄢之讓妙岚做了點飯菜,吃了點墊肚子,因爲以她現在的身份境況去紫宸殿年夜宮宴,恐怕也吃不上什麽酒菜,餓一晚上肚子還差不多。
她讓妙秋爲她挽了個簡單流暢的發髻,穿着唯一一件像樣的荷色半舊宮裝。
沒有金钗步搖奪目,素面桃花卻更顧盼生輝,沒有錦衣華服加身,洗盡鉛華卻更顯仙姿佚貌。
瑩瑩而立,就像一株濯濯清蓮。
業近酉時,一名小公公替小喜子來接洛鄢之,“洛更衣,喜公公讓奴才來帶您去紫宸宮。”
“走吧。”
此時的紫宸宮大殿,已是華燈點綴,紅結高挂,歌舞升平,籌光交錯。
洛鄢之擡頭挺胸,對周遭一切目不斜視。
那小公公将洛鄢之領到紫宸殿外面,躬身道,“喜公公讓奴才轉告洛更衣,皇上有交代:坐在席末安分守己,待年後便可複汝位分。”
洛鄢之清眉一皺,“多謝小公公,有勞了。”
“那奴才先告退了。”
站在大殿外面,洛鄢之朝裏面望去,宴會進行的熱鬧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人都無聊得緊,彼此之間不過寒暄敷衍,打着或目的或疏離,歌舞升平不假,卻是宮中數見不鮮的場面,讓人隻煩不奇了。像前世她參加過了每一個酒會一樣,每個人臉上都有着面具般的笑容,帶着目的的寒暄示好,人心莫測。
洛鄢之知道自己格格不入。
她默默地走進大殿在靠近門口的後宮女眷席找了個角落坐下,周遭旁人也無意注意她這樣一個衣着樸素的人。
殿外不時有高官大臣攜着自己的妻女進來,三五交好的便互相招呼寒暄。
洛鄢之由小公公帶着來得早,此時正主們都還托着架子沒現身,她百無聊賴,歌舞亦無甚新奇之處,隻好端起案桌前的酒來喝,酒的味道也很一般。
隔了好一會兒,才聽見殿外宦官唱喏,麗妃淑妃賢妃等攜着皇子公主到了,又過了一會兒,皇後也端莊優雅的到了。現在就剩祁顔丘和那老太後了,真不知道這宮中規矩怎麽定的,越是大人物越是要壓到後頭出場才顯身份尊貴?
毛病。
“豐王到——”
忽然,吵吵嚷嚷的宮殿内奇異的靜窒了片刻,數不清多少雙眼睛都不約而同盯向大殿門外。
洛鄢之忽然聽到那讓她恨得牙癢癢的名字,捏緊了酒樽,也随着衆人視線朝殿外望去……
祁豐樓坐在金絲楠烏木精雕制作的輪椅中,在衆多視線的洗禮注目下,神情漠然而自若,忽然,他覺察到一道異樣的目光,仿佛有識覺一般,他尋着那道視線射來的方向掃去……
在一堆姹紫嫣紅中見到那個女人,她素衣清面坐在擁吵的人群中,朝他怒目而視,眼睛瞪得圓鼓鼓的,像兩顆晶瑩剔透的黑珍珠沁在寒潭裏,泛着琉璃波光。
祁豐樓隻看了她一眼,便冷淡地收回了視線,由着安管家推着輪椅到大殿上最上首案席坐下。
“拜見豐王!”
帶祁豐樓落座後,殿中衆人竟是齊齊行了一禮。
洛鄢之詫異,方才皇後淑妃等人到來,都沒見這般的齊齊行禮,充其量就是一些近親大臣或者臣關之女上前邀好。
說起來,這還是她頭一次真正感受到祁豐樓這個人傳說中的權勢名聲的威懾力。
以前或多或少聽說過他的一些傳說,但她每次與他相遇,總有些這樣那樣的巧合,導緻她根本沒法把他當成一個權傾朝野的王爺,隻覺得幾次交手下來這男人确實冷酷鐵心如斯,實在可惡之極!
“皇上駕到!太後駕到——!”
大殿外又想起通報聲。
這次衆人齊齊起身伏拜,“參加皇上,太後!萬福金安!”
無奈,洛鄢之也隻能濫竽充數半蹲佯作行禮,擡眼發現,祁豐樓竟依然端坐如斯。
“衆愛卿免禮,今日大年除夕,太後親自掌弛宮宴,就是犒勞這一年來列位臣工的辛勞,今日縱情暢飲,不必拘于禮儀。”
祁顔丘扶着太後的手坐上大殿,太後和沈皇後一左一右就座在祁顔丘兩側。
“國運昌隆,天佑大祁!”
祁顔丘端起酒盞,“諸位,盡飲此樽!”
“謝皇上!”
那些太後親下請帖的大臣臣女們被安排在列席的後排,以琉璃珠簾微擋隔開,但仍是能隐約看清殿内的情形,不少閨閣小姐見到帝王如此英武神俊,都芳心暗動,而對于今晚的獻藝,更是躍躍欲試。
唯有顧念清,高傲孤坐,對周圍竊竊讨論皇帝如何如何英俊神武的話題不感興趣,她的視線,始終凝聚在龍案左首那個輪椅之人身上,深情凝視。
旁邊有官家小姐開始議論:“哎,你們瞧見了沒有,那個豐王,雖說有腿疾,但那一身容華氣度跟咱陛下比起來,可也一點不遜色呢!”
“豐王當年乃北疆戰神,冷面冷血氣勢淩人,一般人見了他是話都說不利索的。”
“我還聽父親大人說過,前兩年皇上給豐王賜過不少美人,可你們猜怎麽着?豐王一個都沒留下,将那些美人全部派去照顧那些軍中的老弱病殘,有好些受不了苦的自己就給跑了!呵呵!”
“素傳豐王不近女色,莫非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