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楚楚目光閃了閃，敷衍的朝着他笑了笑，“人家是好心的，你就别生氣了好不好？”
歐陽伏農臉色一冷，“就爲了這麽一件破事你就出賣自己？”
他早晨看到歐陽清瑞寫的最後那一段話時，他真的快要失去理智了。
一想到她不知道與他做了些什麽，他的心口就堵得慌。
淩楚楚見他情緒不對，立刻讨好的移過去一點，雙手緊緊環着男人的手臂，“沒有出賣，我隻是陪他幾天而已……”他們是清白的！她想要反駁，隻是被男人越發陰沉的臉色弄失了底氣。
好吧，這件事情她又錯了。
“淩楚楚，若是再有下次絕對不輕饒！”他的女人怎麽能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人，而且是爲了他，男性尊嚴備受打擊。
“知道了，我再也不會了！”她狗腿的揚起那副楚楚可憐的眼睛。
她也不知道歐陽清瑞竟然會在信紙的最後寫上一句：楚楚，看在昨日你被我感動的份兒上，我就破例一次提前告訴你。不過昨日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好好考慮，不要急着回答。
——愛你的清瑞
她一開始見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全身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歐陽伏農寒冷的目光瞪向她，嚴重質疑她所說話的誠信度。
淩楚楚撇了撇嘴，連忙拉開話題，“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我了！”
歐陽伏農臉色一沉，似乎是不願意回答。
淩楚楚暗了暗漆黑的眸子，就在她已經放棄的時候，旁邊的男人突然出聲，聲音清冷而疏離，“他說的是真的。”
她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她下意識的側目看向臉色沉重的男人。
“你也難以置信吧！”男人自嘲似的笑了笑，的确，他也是無法相信這竟然是他做出來的事情。
歐陽伏農漆黑的視線望向遠處，随着他冰冷唇角的蠕動，那日所發生的事情幾乎曆曆在目。
——
十年前。
歐陽靖宇還是意氣風發，英俊潇灑的四皇子，他博才多學，深得南诏王的喜愛。那時候，衆人都以爲他會取代大皇子成爲太子，隻是沒有想到的是……
突然有一天，他染上了痢疾，而且是無藥可救。
南诏王找遍了整個中原大陸的大夫，幾乎都已經下了最後的通牒——隻有等死。
而歐陽靖宇年輕氣盛，根本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而且每天還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終于有一天，他找上了與他最親近的歐陽伏農。
“五弟，求求你，殺了我！我這樣痛不欲生，唯有一死才是真正的解脫！”瘦弱不堪的男子跪在地上，緊緊的拽着歐陽伏農的身體。
歐陽伏農青澀的臉上漾起一抹不可思議的情緒，他急忙将歐陽靖宇拉起來，“四哥，你這是做什麽？你别難過，我會救你的，我已經向父皇請示了明日就出發去西域，那裏有文明天下的神醫！我一定會救活你的！”
歐陽靖宇滿臉布滿了絕望，他如骷髅一般的眼睛無神的看着遠處，死心的推開他的手，嘴角喃喃念着，“已經不可能了，已經不可能了……”他再也回不去過去了……
“四哥，你會有救的，我會救活你的！”歐陽伏農看不得他滿臉的絕望，雙臂緊緊攥着他的肩，狠狠地搖晃，企圖将他從悲觀中拉回來。
“不，不！已經沒有希望了，連唐朝活神賽陀都已經束手無策，哪裏還有什麽希望？你難道忍心看着我天天備受煎熬，生不如死！求求你，給我一刀……給我一刀！”歐陽靖宇瘦骨嶙峋，頓時激動起來，他猙獰着臉，原本的俊美的臉已經不成人樣了。
歐陽伏農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說出的話，滿臉震驚之餘，雙手無力的滑落，他睜大了眼睛，“四哥，你豈可如此輕生？若是你就這樣死了，父皇會痛不欲生的！”
他是他最敬愛的哥哥，他怎麽可能下得去手？
歐陽靖宇身體重重一顫，聳聳肩，他突然絕望的笑了起來，“五弟，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感受嗎？明知道是垂死掙紮，但卻還是昱昱一試。你知道嗎，每一次我究竟報了多大的希望，上天就給了我多大的失望！你沒有經曆過，根本不可能理解我此時的決心。”
歐陽伏農從那一刻突然明白，他的四哥是真的絕望了……
他無法切身體會那種心情。
但是他絕對不能接受歐陽靖宇此時的絕望！他的哥哥，怎麽可以會有這種想法？絕對不可以！
那時候他年輕氣盛，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揮起拳頭就朝着前面的男人打過去，“四哥，我今天就打醒你，打到你腦子清醒爲止！”他就像一頭憤怒的雄獅，一張冷峻的臉上浮現起戾氣。
他低下身一把揪起歐陽靖宇搖搖欲墜的衣領，他咬牙切齒的瞪着他，“歐陽靖宇，我今天一定要打醒你！”
“四弟！”歐陽靖宇怒着臉曆聲呵斥他，“你明知道這是沒有用的，就不要讓我再做無所謂的掙紮了，給我一個解脫吧！……”他想了太久，赴死的決心已經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底。
歐陽伏農聞言臉色頓時黯淡下來，停留在空氣中的拳頭狠狠一顫，他呼吸一滞，忘記了接下來的動作。
隻是接下來的事情他是萬萬沒想到的——
歐陽靖宇趁他愣神之際，一把抽出了他腰間的長劍，毫不猶豫的朝着哽咽的喉嚨刺過去。
歐陽伏農眼底閃過一抹震驚，漆黑的瞳孔一陣劇烈的放大。下一秒，他一把搶回歐陽靖宇手中的長劍，“四哥，你真的瘋了！”
他怎麽可以這樣？
他怎麽可以如此殘忍！
就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刻，歐陽靖宇臉上突然解脫似的笑起來，“五弟，來生再見……”
“四哥！”随着男人一陣撕心裂肺的怒吼發出，他隻見面前的男人挺着胸膛，一手捂住他手中的劍，狠狠一用力……
隻聽見呲的一聲清脆的聲音萦繞在空蕩蕩的房間裏。
歐陽伏農親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臉色扭曲，他嘴角被鮮紅的血液淹沒……
他身體重重的一顫，下意識的縮回握着劍柄的手，“四哥……”他腦海裏一片空白，臉瞬間慘白起來。
“五弟……對……對不起……”歐陽靖宇忍着枯竭的身子側眸看了眼門口站着的男子，話音落下的同時，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歐陽清瑞滿臉布滿了驚慌失措，手中端着的藥湯瞬間滑落在地上。
碰——
一聲清脆的聲音傳過來。
滾燙的熱水頓時被地面吸收，唯有殘存的熱氣證明着此時究竟發生了什麽。
“四哥！四哥！”歐陽伏農飛快的接住了直徑落下的身子，幾乎是從嗓子裏吼出來的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