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鲸？此詩……”
兇神惡煞的明王法相前，塵緣一手過去燃燈印，一手現世如來印，眉頭緊皺的看向對面李牧所在的位置。
那裏，已經被無數道白金色的佛光充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宛如一片白金色的佛海，徹底将李牧的身形掩蓋！
如此面積的佛海，李牧絕對避無可避！
而且，這片佛光之海充斥着時光偉力，不管是人是物，一旦進入其中，都要被時光侵蝕，縱然李牧真的悟出驚世劍訣，斬出擎天一劍，在這片時光佛海下，也要灰飛煙滅！
自然，李牧的無雙劍意或能橫渡佛海，但僅憑劍意，又怎能殺他？
最多也就重創！
但不知爲何，塵緣心中卻有一股不安，始終萦繞不去！
等等！
跨海斬長鲸？
難道？
塵緣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但他來不及反應，就看到前方數米開外的虛空中，突兀的出現一道數十丈長的青色劍罡，仿佛跨越了佛海，攜卷着悲壯、憤怒，卻又不失豪邁的沖天劍意，山呼海嘯般斬向自己！
不好！！
塵緣臉色大變，這一刻他頭皮發麻、寒毛悚立，生死間的大恐怖如烏雲壓頂，刹那籠罩在他心田。
怎麽辦、怎麽辦……塵緣眼中閃過驚駭，這道劍罡來的太過突兀，也太過靠近，此時他再操控法相抵擋已經來不及了，甚至想跑都不可能！
難道要死在這裏？
開什麽玩笑！
老衲怎麽可能死在這裏！
塵緣面目猙獰的調動體内所有佛光，在身前化作一枚‘卍’字佛紋。
但遺憾的是，此時的他已将大半力量都融入到了身後的明王法相上，因此……
轟！
一瞬間，青色劍罡便摧枯拉朽般斬碎了這枚佛紋，并毫不留情的斬在了塵緣身上，并從塵緣背後破體而出，轟在了他身後的明王法相上！
Duang！！！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明王法相應聲而碎，化作缤紛的佛光散落！
青色劍罡穿過佛光，去勢不減的落在玄武湖上，斬出一條數十丈長的巨大劍痕，直通湖底！
好半饷過去，這道劍痕才緩緩消失，兩邊的湖水灌入，頓時掀起無數波瀾！
“塵緣大師……死了？”嬴霄月滿臉震撼的看着半空。
她身後的‘人牆’也出現短暫失聲，他們呆呆的看着消散的明王法相，好一會，才有人以心神感應，但再感應不到塵緣的氣息！
“塵緣大師真的死了！！”
“雖然親眼看到，但是我不信，塵緣大師可是推演出紫氣東來、靈氣複蘇的大能，他怎麽可能就這樣死去？”
“可殺死他的是詩劍仙！”
“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鲸……塵緣大師死得不怨！”
“誰讓塵緣大師如此托大，竟讓詩劍仙念詩了呢？”
“是啊，詩劍仙數次瀕臨絕境，但最終都在最後關頭頌詩悟劍，絕地反擊！”
“龍虎榜雖然不見詩劍仙的名字，但他絕對是……當世第一！”
短暫的沉寂後，‘人牆’裏的衆人終于開始瘋狂的議論，無數人或震驚，或激動，或盛贊，沸反盈天！
而此時的李牧，這會卻非常不好過！
剛剛他全力辟出這一招‘跨海斬長鲸’後，便出現了短暫的脫力，且桃花酒後勁大，酒勁湧入大腦，讓李牧的反應都比平時慢了半拍，最後，他眼睜睜看着那漫天的白金色佛光洶湧而至，‘biubiubiu’的射入他的體内。
一瞬間，李牧便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似‘天人五衰’，正以極快的速度衰老。
他的皮膚迅速暗淡，失去光彩，甚至出現了老人斑。
他的頭發逐漸灰白、脫落，如秋葉凋零！
更有無力的感覺從兩腎傳出，讓李牧無精打采！
最後，他甚至無法保持禦空狀态，直接從空中跌落！
“李牧！”嬴霄月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李牧的異常，趕緊乘風而去，想接住他。
但她才飛到一半，李牧便已回神。
他頂着衰老和酒勁，快速從龍鱗空間中取出紫金葫蘆，吃糖豆般嗑了幾十顆靈丹，然後又取出盛放帝流漿的玉盒，咕噜咕噜，不要錢般往喉嚨狂灌。
大量靈丹妙藥入腹，化作一股股暖流流轉全身，同時他瘋狂運轉逍遙遊，拼命吸收藥力，短短幾個呼吸，他那黯淡無光的皮膚便在靈氣的滋潤下，快速恢複光澤，無精打采的兩腎也立時精氣滿滿，灰白的頭發也逐漸被烏光透亮的黑發取代。
李牧淩空立住，但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發現随着藥力的減少，剛剛恢複光澤的皮膚，又再次暗淡下去，一頭黑發也快速變得枯槁、灰白！
這白金佛光果然可怕……李牧又吞了一口靈丹、帝流漿，皮膚再次恢複光澤，頭發也恢複正常，但不到幾個呼吸，便又衰老下去！
如此反複，讓李牧又是心悸，又是後怕。
幸虧一劍斬了塵緣，否則讓塵緣繼續修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穩住身形，李牧邊繼續嗑藥，邊感應四周，确認塵緣的氣息已經消失後，他趕緊禦劍而起，朝高空飛去。
他這會狀态不好，可不想被人圍觀，萬一來個膽肥的對他動手，可是大大不妙！
“李牧！”見李牧一聲不吭的飛走，嬴霄月又氣又急，但李牧速度太快，她想追也追不上呢。
“小姐，塵緣大師身死可是大事，我們得立即回去，禀報家主。”管家從後追來。
“知道了。”嬴霄月見追不上李牧，隻得作罷。
李牧走了，‘人牆’也緩緩四散而去。
沒多久，詩劍仙殺死塵緣大師的消息，便在極短的時間内，傳遍大乾！
……
皇宮。
鳳鳴殿，秋水閣。
秦夢瑤一身白色宮裝，正對湖撫琴。
琴聲激蕩如金戈鐵馬，吹皺滿池湖水，但仔細看，卻能發現這池水下，竟有龐然大物在快速遊曳，驚鴻一瞥間，隐隐能看到巨大的金色鱗片！
“娘娘，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此時，竹兒大呼小叫的踩着水上長廊闖了進來。
長廊下的湖水中，金鱗一閃而逝，隐入湖中不見。
竹兒毫無所覺，來到秋水閣中。
琴聲戛然而止，秦夢瑤微微擡頭，青絲如瀑，傾國傾城的絕美臉龐不施粉黛，黑眸如星，此時正略帶不滿的看着竹兒：“何事如此驚慌？”
“娘娘，就在幾天前，李牧在玄武湖，殺死了塵緣大師！”竹兒大聲叫道。
“什麽？”秦夢瑤瞳孔一縮，心中第一個反應是絕不可能！
而這也是絕大多數人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反應。
因爲，塵緣大師和水月道長聯手推演出紫氣東來、靈氣複蘇，并在前期推敲境界，引領無數修士！
像這樣的人，勢必底牌無數，怎麽可能輕易就被殺死？
況且，秦夢瑤可是知道，這個塵緣也是擁有九條紫氣的人，其天資和李牧不相上下！
再加上，她收到消息，塵緣極有可能兼修了過去燃燈法，二佛合一的他，實力勢必突飛猛進，李牧真的能殺死他？
“娘娘，這是真的，很多人都看到了！”竹兒見皇後不信，急的直跳腳。
“你從頭到尾說一遍。”秦夢瑤凝眉道。
“是，娘娘。”竹兒趕緊深呼吸，壓住心頭激動後，才将三塵出現在玄武湖尋寶，引來無數觊觎九鼎的修士，接着又引來了塵緣大師，最後，李牧忽然出現，打着爲慧能大師報仇的名義，和塵緣大戰，最終，李牧在現場頌詩悟劍，強勢将塵緣斬殺當場！
“不過有小道消息稱，李牧也受了重傷，至今都下落不明呢。”竹兒擔憂的說道。
“李牧禦劍速度天下無雙，即便重傷，應當也不會出事，隻是……”秦夢瑤不解的問道：“三塵不僅被西域佛國追殺，更因手中九鼎而被無數修士觊觎，這玄武湖中究竟有什麽重寶能讓他不惜冒着暴露的風險也要尋找？”
“說是大秦始皇帝留下的寶藏！”竹兒小聲的說道。
秦夢瑤笑着搖頭：“若玄武湖中有始皇帝留下的寶藏，那也該早被嬴家取走，這是謠言。”
“啊，假的啊！”竹兒一臉可惜的表情。
她本來還想着等風頭過去，就派幾個翰林院修士去慢慢尋找呢。
“如果本宮沒猜錯……”秦夢瑤沉吟道：“這一切，應該都是李牧的計謀，他知道塵緣在找三塵，于是便假扮三塵，引出塵緣，再殺他爲慧能大師報仇。”
“什麽，爲慧能大師報仇？”竹兒懵了：“可是娘娘，李牧不是懷疑慧能大師之死和慧德方丈有關嗎？”
“是啊，所以現在慧德方丈失蹤，生死未蔔，而塵緣大師也……”秦夢瑤歎息。
竹兒眼睛陡然瞪圓：“娘娘的意思是，慧德方丈真的是被李牧……”
秦夢瑤卻是轉移話題，問道：“嬴威從白馬寺回來後，可有什麽動作？”
“他一直在翰林别院訓練修士，還一直叫嚣着要殺進白馬寺，将那幫秃驢的毛給拔光。”竹兒笑嘻嘻的說道：“娘娘，你說嬴統領被白馬寺抓去那幾天，是不是被白馬寺的高僧給欺負了呀？”
秦夢瑤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本宮原以爲經此一事能磨磨他的性子，沒想到他還是一如昨日，罷了，别管他了。”
她轉身看向湖中漣漪，暗暗歎息，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啊！
……
欽天監。
觀星樓之巅。
此地距離地面足有一百五十餘米，高聳矗立，坐于此，可遠眺帝京皇宮，亦可日觀雲氣，夜觀星象。
此時，一名年過古稀、鶴發童顔的老道正憑欄而眺，他穿着一件漿洗的極爲幹淨的淡青色道袍，泛着淡淡的皂香，腳踩一雙十方鞋，樸素而簡潔。
此人正是水月道長！
“水月道長，出大事了！塵緣大師，塵緣大師他被人殺了！兇手，兇手是詩劍仙李牧！！”一名身穿五品官服的男子蹬蹬蹬走上樓來，氣喘籲籲的跑到水月道長身後。
水月道長雙手抵在欄杆上，右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打着欄杆外側，聲音沙啞的說道：“貧道早告誡過他，莫要參合外界是非，可惜啊。”
“道長，這詩劍仙實在是太過分了！塵緣大師可是我們欽天監的監正，地位和您等同，李牧殺了塵緣大師，根本就是沒有将您放在眼裏啊！而且，塵緣大師還和道長您一起推演出紫氣東來，有功于大乾！李牧如此喪心病狂，簡直人神共憤！”五品官氣沖沖的說道。
“塵緣早已不是欽天監監正，他是生是死，自有他的造化，與我等無關。況且……”水月道長淡淡說道：“貧道本就是方外之人，李居士不将貧道放在眼裏，自也合理。”
“啊？這……這……”五品官臉色微變，急道：“道長，我們難道不追究了嗎？這要是讓别人知道，還以爲道長您怕了那李牧呢！”
“無量天尊。”水月道長緩緩轉身，看着這名五品官員，笑道：“貧道若是沒有記錯，你是來自……龍虎山吧。”
五品官嘴角肌肉一抽，忙作揖行禮，道：“下官确實龍虎山俗家弟子，但是，下官的心……”
“好了。”水月道長揮揮手打斷了他，說道：“龍虎山和李居士的事，貧道不會，也懶得參合。伱回去告訴守約大天師，欽天監不會管外界的風雨，也請他不要将外界的風雨帶進欽天監，否則，貧道不會與他客氣。”
“……是，下官定将話帶到。”五品官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
白馬寺。
自天佑山回來，慧字輩大師兄慧塵便暫代方丈之位，邊主持寺中事務，邊審訊嬴威。
可惜，嬴威要麽一問三不知，要麽就秃驢秃驢秃驢，實在是問不出什麽，最後迫于壓力，隻得将他放掉。
而後他們從龍虎榜上消失的慧德名字，推測出他已遇害！
至于兇手究竟是誰，至今成謎。
直到塵緣之死傳來！
禅心靜室中。
“雖然慧能師兄沒說，但他的舍利當是塵緣師兄所破！”
“李施主在玄武湖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要爲慧能師兄報仇，如此看來，害死慧德師兄的，也應當是他！”
“可是在天佑山确實沒有發現李施主的劍意。”
“或許他是用了其他手段，比如翻天印和覆地印？”
“不像，殘留在天佑山的是人間煙火之氣，和翻天覆地印迥然相異。”
“或許是李施主請來的朋友！”
“可會是誰呢？能如此輕易的殺死慧德師兄，當不是無名之輩。”
一衆老和尚就李牧殺死塵緣一事議論着，但讨論了半天，沒有絲毫頭緒。
“阿彌陀佛。”慧塵沉聲道：“此事暫且到此爲止。”
“慧塵師兄，慧德師弟的死，難道我們不追究了？”
“塵緣從慧能師弟手中得到了《地藏菩薩本願經》，又從敦煌佛窟得到過去燃燈法，以他的天賦，想必已經二佛合一，但最後仍舊死在詩劍仙手中，諸位師弟，此事，隻能到此爲止了！”慧塵雙手合十：“諸位，且去潛心修行，留待來日吧。”
“……”
一衆老和尚面面相觑，最終隻得應下：“謹遵方丈法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