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腸酒樓。
“說來好笑,那李牧區區一個七品縣令,不就寫了幾首歪詩,竟也配上地榜第三?也不知龍虎山收了李牧多大好處!”
“孟姑娘仙姿絕世,天賦無雙,卻被一個縣令擠下第三,我真是爲她感到不值!”
“小虎,孟姑娘不在,你就别拍她的馬屁了,哈哈哈。”
“雀哥,我這不是拍她馬屁,而是……哎,也就孟姑娘大度,換做是我,定要找龍虎山好好說道說道!”
“龍虎山曆來清高,找他們說道,不如把那李牧拉下地榜第三!”被喚做雀哥的青年冷笑道。
“趙兄,秦兄,李牧此人不可小觑,否則焉能一劍斬了鬼國鬼柱,解了東城門之圍?”另有一個聲音開口說道。
“解東城門之圍?哼,若非我等去了北城,何須李牧解圍?況且,焉知不是李牧故意坐等局勢急迫,才出手突襲,好揚名立萬?”
“說到底,還是蕭一鳴太弱,鎮壓不住區區鬼國鬼柱!”
伴随着一陣冷嘲,三名青年走下樓梯。
爲首的是個方臉青年,二十上下,名叫趙雀兒,相傳祖上曾是某國開國皇帝,家族底蘊深厚,在東南沿海一帶,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同時,他也是地榜二十七,地煞五境修爲!
身後兩人,高瘦的叫秦虎,是秦家旁系最出色的子弟,一直愛慕着孟家千金!
他的修爲也是地煞五境,不過排名比趙雀兒稍低,二十九!
最後一人乃是當朝左相之子,帝京九天驕之一的姚煊,同時,他也是地榜三十六,地煞四境修爲!
此次萬國朝邦,皇帝姬軒征兆地榜七十二地煞,除去一些行蹤成謎、閉關,或有重任在身的,其餘絕大多數都已入了帝京。
趙雀兒和秦虎就是其中之二。
“趙兄,秦兄,今晚月色很美,我等……”酒足飯飽,姚煊正打算邀請兩人去青樓……青龍大街一逛,沒想到剛走下樓梯,就看到了‘熟人’。
“李牧?”姚煊眉頭一挑,滿臉詫異。
他上次見李牧,還是在白馬寺,那時白馬寺和神清觀論道,萬人空巷,最後,李牧一首佛偈助慧能大師凝結舍利,一句道言幫全真道長凝聚元神,出盡風頭!
當時,姚煊和父親還打算拉攏李牧,但後來事态發展太快,再回首,李牧已是詩劍雙絕、名震大乾的劍宗宗主!
如今,更是‘力壓群雄’,位列龍虎榜第三!
“李牧?”趙雀兒猛得轉頭看向樓梯旁的牆邊,就看到一張和周圍格格不入的方桌上,一名英俊的男子正跟一個頭頂紫色葫蘆的三四歲女娃搶魚吃!
那女娃站在凳子上,搶不過李牧,氣得直拍桌子,嗷嗷叫!
這一幕若是放在尋常酒家,倒也頗爲有趣,隻是這裏可是魚腸酒樓,白虎大街最出名的‘銷金窟’,能在這裏出入的非富即貴,哪個不是衣冠楚楚、知書達禮?
趙雀兒眼中露出一抹嫌棄和不屑,冷笑道:“詩劍雙絕,名震大乾的李牧,就是這幅德行?”
在如此場合,跟一個三四歲女娃搶魚吃?
“就是他擠下了孟姑娘?”秦虎凝眉看着,也是一臉不爽。
正大快朵頤的李牧,當時就感覺到兩股惡意從樓梯旁撲面而至。
他微微側頭,隻見三個小年輕堵在樓梯口,其中兩個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自己。
至于另外一個,手握折扇,風度翩翩……翩翩個鬼啊,雖說修爲有成可寒暑不侵,但大冬天的拿個折扇,也太裝逼了吧?
李牧一臉嫌棄的看着他們。
雙方相看兩厭,趙雀兒冷笑一聲,道:“小虎,你不是要爲你的孟姑娘鳴不平嗎?機會來了!”
“趙兄!”姚煊忙伸手制止,說道:“萬國朝邦在即,萬不可在此時内鬥!”
同時,他隐晦表示,李牧擁有劍心,隻要不殒落,将來必是天罡修士!
此時得罪,實屬不智!
趙雀兒一聽,冷傲一笑:“天罡修士?呵!以我的天資,晉升天罡也隻是時間問題!姚兄,修行不是争一時長短,縱然李牧能憑借所謂的劍心在地煞境勇往直前又如何?等到了天罡境,呵呵,那就是拼底蘊的時候了,他出身寒門,怎配和我争?”
說着,趙雀兒朝秦虎使了個眼色。
秦虎當即大步走向李牧,拱手說道:“在下秦虎,地榜二十九,今日特請詩劍仙賜教!”
他的聲音在靈力的裹挾下,遠遠傳開,一二層的食客聽到‘李牧’二字,當即放下手中碗筷,探頭望來。
“詩劍仙?說的可是詩劍仙李牧?他竟也在此用膳嗎?”
“聽說他和楚王妃有一腿,有詩爲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
“真是他嗎?不會吧?我們剛剛還在聊他東城門一劍斬鬼國鬼柱的事呢!”
衆人振奮的圍擁過來,就連魚腸酒樓的掌櫃、小二等也都控制不住好奇,想一睹詩劍仙的風采!
“啊,竟是他?”其中一個小二看到樓梯旁那一桌,臉色一白:我竟将詩劍仙安排在了樓梯旁,幸好人家沒跟我計較!
小二長長松了口氣。
帝京居,大不易,這裏到處都是達官貴人,稍有怠慢,不是扣你錢,就是要你跪地求饒,遇到不講理的,直接暴打一頓,讓你卷鋪蓋走人,甚至還要吃官司坐牢!
詩劍仙如此平易近人,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小二心中祈禱。
“李牧,找你的~”娃娃見這麽多人來找李牧,高興壞了,趕緊讓他去招待朋友,至于桌上剩下的魚,交給她了!
娃娃踮起腳尖,咯咯笑着将兩盤僅剩一半的醉鲷魚拉扯到自己面前。
李牧頗爲無奈的放下筷子,名列地榜第三的後遺症,終于還是來了!
他起身看向高高瘦瘦的秦虎,臉色漸冷,道:“我出劍必見血,你可想清楚了?”
爲了斷絕什麽阿貓阿狗都挑戰自己,李牧必須立下人設:輕易不出劍,劍出必見血,且是心頭血、喉中血!
這個叫秦虎的若不識趣,就隻能怪他倒黴,撞槍口上了!
“正合我意!”秦虎雙手握拳,道道煞氣如流光般在拳中流轉,好似披上了一層色彩瑰麗的拳套!
“且慢!”就在此時,一個興奮的聲音從魚腸酒樓外傳進。
這聲音有些耳熟,李牧側頭看去,見到來人,眼中不由露出一抹詫異:“白龍馬?”
“大人!”一身青色道袍的白龍馬擠開人群,激動的來到李牧身邊,伏身拜下:“大人,一别半年,大人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自從那日白馬寺論道後,兩人可不有半年沒見了!
李牧笑道:“确實好久不見了!怎麽樣,在神清觀修行如何?那裏的道士……沒欺負你吧?”
李牧想到了全真道長的那個師弟,全定!
這厮在劍将山莊時曾三番兩次的挑釁于他,所謂恨屋及烏,也不知道白龍馬有沒有被這個全定刁難。
“李居士慎言!”白龍馬身後還跟着一個中年道士,慈眉善目的,說道:“真白師侄乃掌教師兄親傳弟子,觀中誰敢欺負他?”
“真白?”李牧看向白龍馬。
“讓大人見笑了。”白龍馬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說道:“師傅說我遲早要下山,便随口取了這個道号。”
“全真道長果然是……性情中人啊。”李牧強忍笑意。
“叙舊可叙夠了?”趙雀兒臉上挂着矜持笑意,打斷了他們:“詩劍仙,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怕?我家大人乃是名震天下的詩劍仙,豈會怕你這個無名鼠輩?”白龍馬聽到有人說李牧,當即生氣怼道。
無名鼠輩?
趙雀兒嘴角肌肉一抽,獰聲道:“小子,别以爲你是神清觀道士我就不敢殺你!”
“殺我?哼!今日我就告訴你,也請諸位轉告旁人……”白龍馬肅穆道:“想要挑戰我家大人,就先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真白,住嘴!你怎可……”一旁的中年道士大急,想要上前阻止,但還是遲了。
“全羽師叔不要擔憂,有你在,誰能殺我?”白龍馬一臉淡定。
“貧道……”全羽臉頰微抽,頗爲不岔的拉過白龍馬,傳音入密道:“真白師侄,你知道貧道是你的護道人,要護你安全,所以才敢如此口無遮攔吧?”
白龍馬耿直的點頭,雙手抱拳:“全羽師叔明鑒,确是如此。”
“你……”全羽又是郁悶,又是憋屈,饒是當了半輩子無欲無求的道士,此刻他也想撇下真白,獨自離去!
畢竟,如今的李牧稱之爲衆矢之的也不爲過,不知多少人盯着他‘名不副實’的地榜第三眼紅,若是按真白所言,那每一個挑戰李牧的,不都得先跟他打一架?
“無量天尊……”全羽有心拒絕,但真白性子執拗,應下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況且,李牧還于掌教師兄有大恩!
念及此,他忍不住露出便秘表情。
“白龍馬,此事與神清觀無關,不要爲難全羽道長。”李牧笑着給全羽解圍。
“大人,屬下……”白龍馬正想再說什麽,李牧揮手制止了他,随後他看向秦虎,道:“秦虎是吧,出手吧!”
“不愧是詩劍仙,有膽色!”趙雀兒瞪了眼白龍馬,轉頭看向秦虎,道:“小虎,對手可是名震天下的詩劍仙,你無需留手!”
“趙兄!”姚煊感覺事态發展有些不受控制了,忙道:“此地可是白虎大街,嚴禁私鬥,若引來九天應元神府的人……”
“無妨,若隻是切磋,我神府也不好插手。”姚煊話沒說完,外面就傳來一個陰沉的聲音。
衆人看去,見外面進來一群身披白色披風的修士!
“是九天應元神府的人部修士!”
“聽說詩劍仙和神府不對付,看來是真的了。”
衆人低聲議論。
“哈哈哈。”趙雀兒咧嘴笑道:“姚兄這下可放心了?”
“這……哎。”姚煊搖頭歎息。
“詩劍仙,此地不是交手的地方,請随我來吧。”秦虎見再無人阻止自己,胸膛戰意逐漸燃燒。
“不用了,對付你,一劍足矣。”李牧淡淡開口,語氣平淡,就像在打發一個上門乞讨的叫花子!
秦虎的臉色當時就沉了下去!
“一劍……不愧是詩劍仙!好,很好!那就請詩劍仙接我一拳!!”
秦虎低吼一聲,一拳轟出:“拳鎮山河!!”
五煞之氣從他體内爆湧而出,化作五色流煙,彌漫整條右臂。
五色流煙濁氣下沉,清氣上浮,在秦虎手臂上快速演化出山河,刹那,虛空震顫,山河好似由虛化實,顯露虛空!
刺耳的音爆聲中,秦虎拳如流星,攜卷着五色斑斓的山河之力,怒射向李牧!
氣浪翻湧,以秦虎爲中心朝四周席卷,如風暴過境,地煞境以下的人,幾乎在瞬間就被氣浪逼退,刹那人仰馬翻!
“僅僅隻是拳風,就如此可怖?”
“這便是地煞修士的實力嗎?”
“真是令人神往!”
衆人一邊踉跄後退穩住身形,一邊激動的看向場中情勢。
“大人!”白龍馬如今已是半步煞氣,勉強能站在原地,他雙眸圓瞪,緊張的盯着李牧。
風暴中心,氣浪狂飙,李牧白袍獵獵,黑發狂舞,面對秦虎天崩地裂、山河破碎的一拳,他連劍都沒出,隻是緩緩舉起右臂。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哎。”
歎息聲中,李牧一指點出一道璀璨到極緻、絢爛到奪目的青色劍芒!
劍芒撕裂空氣,将虛空五色斑斓的山河之力無情斬碎,如一挂青風,凝聚着無數憂愁煩悶,飄向秦虎。
來的好!
看我如何破你的劍訣!!
秦虎獰笑,正要再出拳,但眼看着這璀璨劍芒,他的心緒竟突兀的煩躁起來。
他想到了夢中情人孟秋寒。
那個如洛神一般的神女,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因爲,兩人的身份太懸殊了!
孟秋寒是孟家嫡女千金,而他,隻是秦家的旁系子弟!
縱然靈氣複蘇,他位列地煞榜二十九,可和孟秋寒比,仍舊是雲泥之别!
此生不能娶孟秋寒,以後還要眼睜睜看她嫁給别人,跟其他男人恩愛纏綿,再生兒育女……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一瞬間,秦虎心生死意,手中拳頭緩緩松開,他張開懷抱,生無可戀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璀璨劍芒。
不如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