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老闆叫曾古德,經營藥材生意,年過半百,頗爲健談。
“此去姑蘇郡,春江、碧江倒也安全,但姑蘇郡有太湖,湖中七十二峰,水勢錯綜複雜,盤踞着數股水匪,尤其靈氣複蘇後,水盜越發猖獗,連官府的船都敢攔。”
船艙裏,曾古德正跟李牧幾個搭船的遊人攀談,“不過你們放心,我已準備了買路财,保證将諸位全須全尾的送到姑蘇郡!”
幾名遊人當即拱手道謝。
李牧在旁問道:“曾老闆,春江、碧江都是大江,靈氣複蘇後,這兩條江中可有水妖出沒?”
他想到了橫斷山脈瀾滄江的那些蛟蟒,别說普通人了,一般的修士遇到也是死路一條。
瀾滄江如此,沒道理春江、碧江就沒有動靜吧?
“确有水妖害人的傳聞,不過都是癬疥之疾,官府第一時間就派修士處理了。”曾古德沉吟道,“但我聽說一些偏僻的水域有大妖出沒,興風作浪,殘害百姓,甚至自封河伯、龍王,逼迫百姓生祭,啧啧,當然,都是道聽途說,不知真假,諸位聽聽也就算了。”
李牧若有所思的點頭,像春江、碧江之類的商業航道,船流如織,一旦有水妖爲禍,影響甚大,官府定定會第一時間派人清理,而一些偏隅之地,讀書人少,修士也就少,除不掉水妖,難免發生百姓生祭之事!
李牧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很快,大船揚帆起航,在春江乘風破浪。
半日後,大船來到西華郡郡城的桃杏湖,在此停歇了半刻鍾,又上來數名遊人後,繼續楊帆。
“也不知道小酒鬼有沒有釀出桃花酒。”李牧眺望越來越小的桃花樓,想到了那個眼神輕靈的小酒鬼,他打算等帝京回來,再去找小酒鬼。
大船沿着春江入東華郡,于翌日來到春江與碧江交彙口,進入碧江。
碧江和瀾滄江一樣,也是怒江支流,一在首,一在尾,但瀾滄江河道湍急,且流經之地極爲偏僻,無法作爲商業航用,但碧江江流平緩,河道寬大,曆朝以來都是重要商道,李牧所在大船剛進入碧江,就見到不少大船往來,船首還有人在打旗語,也不知說的什麽。
曾古德古道熱腸,主動解釋:“這是民間指定的旗語,揮三下意爲航道平安,可放心通航,揮六下有水匪,如今又多了一條,揮九下代表水妖。”
李牧看去,過往船隻的旗語都隻揮三下,當然,也有一些船沒有打旗語。
“那是世家大族的商船,不屑于與我等小商打交道。”曾古德解釋。
李牧看去,果然,那些沒打旗語的船都特别高大壯觀,船舷兩邊有持刀護衛,且旗幟鮮亮,一看就與衆不同。
倒也符合世家特立獨行的姿态。
兩天後,大船沿碧江駛入姑蘇郡,下午就到了太湖!
太湖雖是湖,但煙波浩瀚,堪稱内海,其有七十二峰,也稱作七十二島,大小不一,星羅密布,且這些島嶼附近大都暗礁密布,水草叢生,若是不通水路,一旦靠近就是船毀人亡!
這也是水匪無法根除的原因!
大船駛入太湖,特意避開周邊島嶼,想悄悄穿過,可惜,天不遂人願。
數艘賊船從斜刺裏殺出,硬生生逼停了大船。
“諸位英豪,且慢動手。”曾古德見躲不過去,忙帶着船手跑到甲闆處,朝賊船作揖,道,“小人已備好酒錢,請諸英豪痛飲,便饒了小人吧。”
他揮揮手,手下當即擡起一個木盒打開,裏面白燦燦的至少百兩白銀。
然而……
“笑死爺爺了,區區錢财,也好意思拿出手?”
“哈哈哈,這世道已經變了,錢已不值錢!”
“若沒有天材地寶,爺爺們少不得要拿你半船貨物!”
賊船上跳出數十名持劍掄刀的水匪,面色兇煞,眼泛兇光,輕輕一躍便跳到商船上,獰笑着逼近。
“諸位,諸位,這,以前不是這樣的啊,這,我……”曾古德臉色泛白,這要被拿走一半貨物,就真是賠本做生意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要麽拿出天材地寶,要麽,半船貨物!”
兇悍的水匪根本不講道理,見曾古德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一腳将他踹飛,道,“拿貨!!”
水匪們當即嗷嗷叫着進入船艙。
曾古德的手下以及搭船的遊人各個噤若寒蟬。
太湖盤踞着數股水盜,因爲競争關系,一般隻要給錢,就不會傷人性命,但反抗就例外了。
李牧冷眼旁觀,看着他們進入船底貨倉搬貨,在考慮是不是要動手,他感應到這些水匪裏有不少修行之士,一旦動手,周圍的人難免被波及進來。
就在他遲疑之際,一個水匪忽然竄到他的面前,激動的語無倫次:“李大、大人,你終于來了,我,我等你好久了,李大人,救救我,不,不,救救我家大人啊。”
“???”李牧一臉懵逼,“你是誰?”
“李大人,我是林郡守的管家啊。”那水匪壓低聲音,快速說道:“我家大人和趙郡尉租船前往帝京,不成想,竟被水匪給劫持了!”
“哈?”李牧徹底蒙圈。
林郡守,趙郡尉……林之壑趙賓鴻?
堂堂郡守、郡尉,竟被水匪給劫持了?
那人委屈道:“水匪得知我家大人身份,竟向姑蘇郡郡守勒索,要求花錢贖人,可誰成想,那姑蘇郡守不是人,他竟然拒絕了!”
水匪低聲道:“我家大人知道李大人爲趕時間一定會走水路,就命我假意投誠水匪,好向李大人求助,李大人,請務必救救我家大人啊。”
說着,他掏出一個小紙團塞入李牧手中,然後快速進入貨倉,跟着其他水匪一起搬貨。
這……真的假的啊。
李牧打開紙團,上面是一副簡陋的地圖,還在某個地方畫了個圈圈,疑似是林之壑等人關押之處。
隻是……李牧凝眉,水匪如此大膽,連一郡之守也敢劫持,甚至向姑蘇郡守勒索?
他不動聲色的看着水匪劫走了半船貨物,浩浩蕩蕩離去。
賊船離去,曾古德哭喪着臉走進,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衆人過去一陣安慰。
李牧走出船艙,看着賊船離去,沉吟不定。
最終,他歎了口氣,算了,就走一遭吧,畢竟還要靠他們證明章玉城兄弟在蜀王入清平王王墓時失蹤的事,他們兩死了,自己少了兩個擋箭牌啊。
李牧跳入太湖,施展化蝶,尾随賊船而去。
……
青蹄峰,也叫青蹄島,是太湖七十二島之一,因島中林地密布,蒼翠欲滴,加上形狀像馬蹄,故而以青蹄命名。
青蹄島深處,有一處水牢,此刻牢中關押着三人。
其中兩人年過半百,正是林之壑跟趙賓鴻這兩個倒黴蛋。
至于另外一人則是個窮酸少年。
三人被鎖在水牢中,兩隻手被吊在半空,胸膛以下被污水填滿。
其實,這水本來還是比較幹淨的,但自從林之壑跟趙賓鴻來了後……
咕噜咕噜……
林之壑身後竄起一串水泡。
趙賓鴻臉色一變,罵道:“林之壑你這個老匹夫天天吃了拉拉了吃,惡不惡心你!”
“混賬東西!”林之壑勃然變色,怒斥道,“昨日你在水中拉稀七次,還好意思責怪本郡守?”
“嘔~”窮酸少年沒忍住,當場幹嘔。
“龍馬啊,你怎麽了,受寒了嗎?”
“龍馬,是餓了吧?”
“趙賓鴻,你是不是瞎,他都嘔吐了,必定是受寒無疑!”
“你怎知他不是餓極而嘔?”
“放肆,你敢如此跟本郡守說話?!”
“怎麽,你我淪爲階下之囚,你還想跟我打官腔?”
林之壑跟趙賓鴻吵的不可開交,但對這少年卻是極爲客氣,一切是因爲少年的天賦!
少年姓白,叫龍馬,寒門學子,平時每日卯時就開始讀書,非常刻苦!
紫氣東來日,他也很早起來讀書,在讀前朝大儒的文章《平天策》時,竟然被他讀出七條紫氣!
如此天賦,傳揚出去必定會引來無數勢力的争奪,此刻卻被囚禁在水牢,堪稱滄海遺珠!
白龍馬憑借強大的天賦,在極短的時間就修行至三炁朝元,上月,他父母入湖打漁,被這窩水匪的三當家殺害,他前往報仇,一人一刀連殺五十水匪,最終力竭被擒。
水匪大當家得知他擁有七條紫氣,心動難耐,迫他投降,白龍馬自然不肯,就被廢掉全身經脈,打入水牢!
“你們,你們别說了。”白龍馬臉色蒼白,被關押水牢月餘,他的身體已經趨近極限。
尤其是這污水,最是折磨人……若是自己拉的,倒也能接受,可偏偏又來了兩個新人,他苦呐!
林之壑趕緊安慰他:“龍馬,你放心,我等奉旨進京,兵分兩路,還有一個叫李牧的縣令稍後便至,本郡守已派遣心腹卧底水匪,一旦遇上,必會出手相救!”
白龍馬虛弱道:“靈氣複蘇後,水匪越發肆虐,朝廷數次派修士剿滅,均無功而返,就算再來一位縣令,又如何?”
“哈哈哈,龍馬放心,此人可是天驕,劍訣無雙,他若出手,我等必然得救,屆時,你就跟着本郡守,本郡守保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林之壑誘惑道。
“哼!”趙賓鴻冷哼一聲,道,“龍馬,你修的是平天策,是戰場殺伐之術,跟着郡守有何用?不如跟我,我可讓你入軍修行!”
白龍馬苦道:“兩位大人,我們的經脈都被廢了。”
“龍馬有所不知!”林之壑笑道,“隻要丹田不毀,區區經脈之傷,藥到病除!”
“不錯,隻需找到千年以上的深海珍珠研磨成粉,配百年何首烏、百年闆藍根……煉一爐續筋丹即可。”趙賓鴻笑道,“此丹從龍虎山傳出,必然不假!”
白龍馬一聽頓時心動不已,他不想成爲廢人,因爲,父母血仇未報!
“誰能治好我,我就投效誰!”白龍馬咬牙道。
林之壑跟趙賓鴻大喜,兩人相視一眼,各自警惕起來,旋即他們似想到什麽,忙囑咐白龍馬,千萬不要在李牧面前提起自身七條紫氣的事,因爲,李牧此人氣量狹小,萬一嫉妒起來,必會讓你生不如死!
白龍馬想到水牢之苦正是因爲自身七條紫氣,忙連聲應下。
林之壑跟趙賓鴻還不放心,誘使白龍馬立誓後,兩人才松了口氣。
旋即,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
李牧在水中一路尾随,不時還有惡魚撕咬而來,李牧也不敢殺,擔心血水引起水匪注意,隻是用劍鞘将惡魚拍飛。
數艘賊船在太湖竄來竄去,合縱連橫,打劫商船,直至暮色将至,賊船才回到一座島嶼。
島嶼四周蘆葦叢生,水下暗礁遍布,暗礁之間更有鐵絲網密布,網上布滿細碎的刀刃,一旦被纏上,刀刃加身,再加上這太湖水,堪比淩遲之痛了!
李牧拔出七星龍淵,一劍将鐵絲網切斷,從容穿過,順利進入島内。
他在蘆葦叢中鑽出,收起化蝶,謹慎靠近島嶼,發現島嶼内竟還布置有暗哨,若就這樣大搖大擺走出,不出百米就會被發現。
這有些不合常理。
區區水匪,這布防都快比得上軍伍了。
沒多久,天色暗下,李牧趁機禦風而起,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青蹄島。
青蹄島中間有連綿木寨,夜色下,燈火通明,放哨之人遍布木寨,還有巡邏、暗哨,甚至是獵犬。
李牧越發覺得這些水匪有問題。
不過,他是來救人的,救出林之壑他們,還得趕緊北上帝京,免得耽誤了時辰被問罪。
根據林之壑管家給的簡陋地圖,李牧悄無聲息的找到了木寨最後方的一處地牢。
地牢非常低矮,入口有兩名守護看守,下面似乎另有乾坤。
李牧悄聲落下,長劍一砸,将兩人敲暈,免得血腥味傳開,引來獵犬。
李牧破開地牢鐵門,沿着地道下去,裏面還有守衛,李牧這次不客氣了,七星龍淵橫掃,将所有守衛盡數斬殺!
地牢下方是兩排牢房,有些是空的,有些則關押着一些蓬頭垢面之人,李牧稍加感應,這些人都已被折磨的精氣神全無,離死不遠。
他一路走到最裏面,發現果然别有乾坤,這處地牢最深處,竟還有一個水牢!
水牢關押着三人,其中兩人正是林之壑跟趙賓鴻。
就是這水……真臭啊。
李牧捂住嘴鼻,長劍一掃,斬斷水牢門的鐵鏈。
“誰?”林之壑聽到動靜擡頭看去,大喜:“李牧,李縣令,你終于來了!”
“哎呀,快,快救我們出去,我片刻都不想待在水裏了!!”趙賓鴻激動叫道,“對了,還有龍馬,把龍馬也救出去!”
“對對對,龍馬兄弟是本郡守異父異母的親兄弟,李縣令,快快解救于他!”林之壑不甘示弱。
龍馬……李牧詫異的看向面色蒼白的少年,難道林之壑跟趙賓鴻被抓,是因爲這少年?
李牧辟出數道劍氣,斬斷他們手中鐵鏈。
三人攙扶着遊出渾濁的水牢,渾身上下沾滿穢物,驚的李牧連連後退。
“多謝李大人救命之恩。”白龍馬胸膛以下皮膚都已被泡的起皺發軟,虛弱至極,輕聲向李牧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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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