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衍穿着一襲白衫。身長七尺多,面容白淨。眼睛不大,卻很有神。鼻梁不高,卻棱角分明。
此刻他手裏拿着招賢榜,被親衛帶到趙翔的身前。
“穎川荀衍荀休若,拜見使君。”荀衍躬身行禮。
趙翔對荀衍心生幾分好感:“荀先生不必多禮。”
“荀先生可是準備加入本郡?”
見得荀衍點頭,趙翔劍眉輕揚:“不知先生擅長何事?”
荀衍輕輕一笑。給人一種十分溫和的感覺:“衍所長者,唯安民治政。”
趙翔突然冷不丁吐字:
“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爲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義。”
原來,趙翔有意考校眼前這個是不是又一個西貝貨。就将清晨才學的《荀子》拿出來背了一段。
趙翔看向荀衍,似笑非笑。
荀衍微微一笑,答道:
“故義以分則和,和則一,一則多力,多力則強,強則勝物;故宮室可得而居也。故序四時,裁萬物,兼利天下,無它故焉,得之分義也。”
荀衍又向趙翔行了一禮:“荀氏數百族人,從五歲便被教授《荀子》。”
趙翔神色微動:“現今難民蜂擁至常山,郡庫糧草即将告罄,當已何法應對?”
荀衍卻是答道:“衍亦有一問,請使君解答。”
“說吧。”
荀衍直起身看向趙翔:“不知郡庫可還有錢财?”
趙翔蹙眉:“錢财當然有,隻是外出購糧之法隻是杯水車薪。”
“若以工代赈,又當如何?”荀衍輕笑出聲。
趙翔瞬間眼前一亮。對啊!可以以工代赈啊。
常山郡别的沒有,荒地可是多的很。
荀衍接着說道:“另外,我們還可以從中挑選精壯之士,訓練成軍。如此,還可得一支強軍。”
趙翔本來還在欣喜中,聞言卻是連連點頭。
趙翔回過神來,看向荀衍。越看越覺得這真是個人才:
“休若可認得荀或?”
見荀衍微微搖頭,趙翔眼中閃過一抹遺憾之色。
旋即調整好心态,沉聲道:
“休若可願爲出仕常山?”
荀衍回答的不卑不吭,:“固之所願。”
與此同時,朝廷對常山剿滅黑山軍的嘉獎也下來了:賞金三千兩。加封常山太守趙翔食邑兩百戶。
河東太守董卓則得了一個安西将軍的封号,并有權節制河套歸于漢室的異族軍隊。
對此趙翔不置可否。
五月,趙翔任荀衍爲常山郡郡丞郎官。協助郡丞處理郡中流民一事。
荀衍安排田地補種,河道施工。将全郡治理的井井有條。
隻有一件事讓荀衍頗感無奈。
當時,各地流民聚于常山。偷盜搶掠之事遍布全郡。
荀衍儒家出身,主張以寬恕治人。不停的抓人放人,或是以工代刑。
然而郡内犯罪依然屢禁不止,甚至愈演愈烈。
使得常山郡内人心惶惶。
荀衍無奈,向已經病愈的郡丞薛歌通報。
薛歌輕笑中,派出楊弘處理此事。
法家出身的楊弘向趙翔接得八百名血魂軍悍卒。
于是一日夜間,常山郡的大盜小賊有七千多枚人頭落地。楊弘依然神色平靜。
盡管事後楊弘被趙翔下令在家思過一月,但常山郡的治安從那之後真的好了許多。
一月後楊弘複任,更是用嚴苛之法處理罪犯。
全郡便鮮有雞鳴狗盜之事了。
六月,趙翔遷荀衍爲常山郡丞。
楊弘則兼了一個武職:賊曹史。
七月,全郡形勢大好下。趙翔接待了一位特别的客人:邺城來使,辛評。
辛評身長六尺多,面容肅然,不苟言笑。
他鄭重向趙翔見禮:“邺成郎官辛評,見過趙使君。”
趙翔擺擺手,輕笑說道:“辛先生不必多禮。不知先生此來,所爲何事?”
辛評開口,語氣中帶着古闆:“我家太守韓文節将于今月在邺城舉辦三十生辰之禮,請趙使君前去赴宴。”
說畢,辛評從寬袖中摸出一張宴貼,奉給趙翔。
趙翔接過門貼:“善,本将一定赴禮!”
辛評告退。
趙翔看着宴貼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片刻後,趙翔輕聲道:“典韋,召集衆人。廳議。”
張郃已經在血魂軍中待了四個月了。
由于傷勢原因,他并沒有參加圍剿黑山軍的戰役。
更因爲邺城郡卒全滅,年輕的他無顔回去面見太守韓馥。所以張郃一直待在血魂軍中。
但是慢慢的,張郃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血魂軍士卒,雖然日常的訓練極爲嚴苛。但是士卒的待遇也是極好。
大家一起訓練,一起流汗。一起高聲唱号,一起聲嘶嗓啞。
同袍之間相互照顧,已經演變爲一種血濃于水的袍澤之情。
太守趙翔更是不時來到營地,陪着大家一同訓練。
血魂軍上下,莫不對趙翔十分尊崇。
張郃甚至已經給自己的好友寄出書信,勸其過來與自己一同共事。
血魂軍的幾位校尉都去縣城參加廳議了。張郃也是靠在營地門口的高台上閉目假寐。
一匹快馬從遠處奔馳而來,營地門口的血魂軍士卒紛紛提刀警戒。
張郃悠悠睜開雙眼,站起身望向來騎:“來者何人?”
那騎快馬上的騎士手中執着一枚令牌,厲聲喝到:“太守有令!抽調三十名血魂軍士卒陪同将軍去往邺城!”
将令牌扔進營地,騎士再次高聲道:“爾等盡快定下人選。将軍申時便出發!”
傳令的騎士絕塵而去。
令牌剛好落到張郃腳下,張郃撿起令牌,怔怔出神。
一個獨臂裨将罵罵咧咧從營地中走出:“聽說有快馬來報?儁乂,發生了何事?”
另一名裨将也跟着走出:“雷薄!你牌還沒打完就跑?是不是又想賴賬?”
兩名裨将正是陳蘭和失了一臂的雷薄。
張郃捏着令牌淡淡答道:“将軍有令,讓我等挑選出三十名士卒。陪同将軍去邺城。”
獨臂裨将高興的怪叫一嗓子。陳蘭也是打了個唿哨,對張郃說道:“儁乂,你說咱們常山三裨将。這次該換誰出勤了?”
“反正該誰都不該儁乂!”雷薄哼哼說道:“上次郡南有賊寇,就是儁乂出的營。”
張郃英眉一皺:“邺城是某的故鄉。”
雷薄陳蘭開始沉默。
良久,雷薄才晃了晃自己空蕩的手臂。自嘲的笑了笑,嘴角更是升起澀意:
“哎,某老雷一隻手沒了,也老是被人欺負。連門都出不了,已經是個廢人咯。。”
陳蘭強忍笑意,在場的兩位裨将卻都是知道雷薄是個什麽德行。
張郃無奈:“那就帶上雷二哥一起去。”
雷薄的臉色轉換當真如同翻書,瞬間又是喜笑顔開道:“那就多謝儁乂了!”
張郃卻是不理雷薄,将目光投向陳蘭:“這次某必須回去一趟,營地這裏。。”
陳蘭吐出嘴裏枯枝,灑然一笑:“儁乂隻管前去,營地自有幾位将軍和某在這裏。”
張郃點頭。他望向邺城的方向,眸中流露出一絲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