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的弓弩之士已經力竭,再無法給前線帶去遠程支援。
守衛山口中段的郡卒人數雖多,卻遠沒有慶豐軍那般精銳。
面對如海的敵軍發出的咆哮,他們的腳步竟然情不自禁的開始慢慢後退。
于是山隘口的戰場上,黑山士卒更加瘋狂。
“豎盾!豎盾!”
“你們在幹什麽?不要後撤!”
“長槍手!出槍迎擊!”
盡管有着十多名慶豐軍的小校手舞佩劍穿插在郡卒中厲聲喝罵。郡卒的行動依舊如同一個癡呆的老人,緩慢不已。
他們完全被黑山軍的人數吓傻了!
要看黑山軍距離郡卒越來越近!
“鳥東西!”
一個慶豐軍小校氣急。将手中佩劍倒插在地,奔到前線後搶過一面厚重的橹盾。
将他結實的肩膀狠狠頂在橹盾後方,環顧四周。那小校高聲喝道:“三十面橹盾!某還需要三十面橹盾!”
有數面橹盾瞬間出現在那名小校身側。那小校看去,卻都是與自己一同從慶豐軍調至常山郡卒中的小校。
他們互相看了看,臉上均是帶着剛毅之色。随即将冷厲的目光投向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黑山士卒!
“禦!!”随着這聲呼喝,十數名小校都是将自己肩膀的肌肉更鼓起七分。
黑山士卒不停的沖擊着那幾面橹盾。同時從兩翼開始包抄。
随着黑山軍滾滾而來,常山郡卒更是向後退了幾十步。将前方的十多名小校組成的盾陣孤零零的留在那裏。
手持橹盾的小校奮力抵禦,聽着從盾那邊不時傳來的骨折聲。口中喝罵道:
“媽的,給老子兩個長槍手!刺穿這些狗娘養的!”
他話音一落,竟然真的有數十枝長槍從這裏面橹盾的縫隙中刺出。将沖上前的數名黑山士卒紮了個透心涼。
原來,是陳蘭認出昔日慶豐軍的袍澤被困住。急切間帶着還未撤到陣後的數十名長槍手奔來支援。
陳蘭手中也拿着一杆長槍。口中大喝:“慶豐有魂!其名八斬!”
“結圓陣!”
拿盾的慶豐小校開始變陣,很快。一個小巧的圓形陣出現,然後被黑山士卒團團圍住。
掠過兩翼的黑山士卒甚至已經在繼續攻擊常山郡卒。
付陸看到被圍困的數十名慶豐士卒和不斷後退的郡卒,兇戾之氣開始散出:
“傳令郡卒!再敢退一人,全伍皆斬!退一伍,全隊皆斬!退一隊,全軍皆斬!”
常山郡卒終于不再後退,他們布滿汗的手心死死抓着兵器。
張燕已經摸到前沿,看到一支不過幾十人的郡卒被數千上萬黑山士卒圍困起來。嘴角露出殘忍的笑意:這幾十個漢狗,死定了!
但很快,慶豐軍的動作使得張燕這位黑山軍大統領瞪圓了自己的雙眼。
“傳某令!棄盾!長槍手拒前,結鋒矢陣!吾等,殺回去!!”陳蘭在陣中高聲喝道。
一面面橹盾被扔在地上。慶豐軍小校均是撿起地上兵器。緊緊跟在長槍手身後。
這數十名長槍手本來就是方才從前線撤下的殘兵。此刻士氣雖然依舊高昂,體力卻開始不濟起來。
他們的神色間已經是疲憊異常。但他們依舊死死握着手中長槍,口中憤怒大喝,向着後方奔殺而去。
黑山士卒似乎沒有想到這些郡卒到了此時竟然還如此彪悍。一時間竟然真的讓這些郡卒突破了防線。
慶豐軍的長槍手無情的穿透着攔在眼前的一切。
已經開始圍攻常山郡卒的黑山軍猝不及防下,讓他們從陣後殺出。
“讓陣!”陳蘭望着呆愣在原地的郡卒,憤怒大喝。
郡卒紛紛反應過來,讓開一個通道迎入慶豐士卒。
他們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傷口。那幾十名長槍手更是神色一松。倒在地上,其中大半都再也沒有醒來。
張燕看着成功殺回本陣的慶豐軍,眼中透出陰沉。一枝拿在手中的羽箭被其狠狠握折。
付陸眼神緩和下來,他望着下方大半已經湧入山口的黑山士卒。将詢問的眼神投向薛歌。
薛歌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細長的眼眸顯露一絲可惜之色,卻還是點了點頭。
付陸的身軀如同他腳下的磐石那樣堅挺,他高高舉起手中的佩劍。
“落石!放!”
早有一百名慶豐軍站在山頂,他們的身旁是已經粗略打磨過的一個個巨石。
聽聞付陸的命令,他們奮力将一個個巨大的石頭推下山崖。
石頭滾滾落下,聲若雷霆!勢如山崩!
已經湧入山谷的黑山士卒瞬間開始嘩亂,拼命向山口外退去。
後續趕到的黑山大軍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率先落下的山石更是将山口唯一的道路死死封住。
付陸将手中佩劍狠狠斬落!
“傳本将令!死戰!”
付陸身旁的小校均是領命而去
從後方奔上一名士卒,報一人自稱張勳,要見付陸。
付陸神色一動:“請上來。”
突然!付陸額頭傳來一陣冷意,一股淩厲的殺機向他襲來!付陸面容依舊沉穩,擡起自己的手臂。
一枝羽箭霎時出現!穿透了付陸手臂上的護具。箭尖更是帶着點點綠芒,狠狠刺入付陸的胸膛!
護心鏡瞬間被擊碎,卻也偏移了兩分箭頭的軌迹。
付陸向後退了兩步,身子一顫。左手将箭枝狠狠折斷!一陣撕裂心肺的疼痛感傳來。付陸卻是死死擰着眉,一言不發。
一旁的薛歌在護心鏡碎聲傳出的那一刻才回頭看來。正好看見付陸折箭的動作,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勇升!”
“不礙事!”付陸開口,聲音如同金石磨成:“軍師勿憂,某!絕不會倒下!”語到最後,付陸已經開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山石間已經失去了付陸的蹤影,張燕目露惜色:可惜沒有親眼看到敵将身死!
張燕知道中箭那人必死無疑,因爲他在射出的羽箭上淬了毒藥!
給本統領的大軍造成如此重大的折損,死有餘辜!張燕望着在山石砸落下哀嚎的黑山士卒,如是想到。
他擒着二石弓,靈巧的躲避着山間的落石,向後退去。
張勳今天才醒來,當他得知趙翔的士卒已經在和黑山軍作戰的時候。不顧醫官徐豐的勸阻。執意奔去前線想要幫襯一二。
張勳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地位:他隻是一個刑徒而已。所以他要參戰!他要殺敵立功!他要洗刷黃巾給他帶來的恥辱!
張勳終于看見了付陸的背影。
付陸的身側站着一個陌生的青年文士。
不過張勳并未來得及細細打量這位文士。
因爲他聽到付陸背對他問了一句話:“張勳郡尉,來了嗎?”
張勳一愣,随即拱手:“罪民張勳,見過付将軍!”
今時不同往日。對于這一點,張勳心中唯有苦笑。
付陸慢慢轉過身,凝視張勳,沉聲道:“張。。郡尉。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如同山嶽的身影慢慢倒下,薛歌的心境也跟着付陸的身軀直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