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趙山河出巡北直隸,兵鋒到之處,根本不跟這些權貴講道理,聽話就沒事,不聽話就收拾你,不管你家後台有多硬,先收了完了再說。
結果,這一趟下來,趙山河把北直隸屬地的權貴得罪的死死的,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不剩。
這些人知道趙山河惹不起,所以他們也不敢招惹趙山河,一方面這些北直隸的權貴暗中使錢賄賂劉瑾,另外一方面這些人來到王俨的家裏,向王俨哭訴。
“侍郎大人,可恨那靖遠伯竟然如此野蠻,我家六十歲的老母被他那些兇狠惡煞的兵吓得至今無法起床,小兒咽咽啼哭,夫人也得了心病,稍微有點響動就會驚醒。”
“堂叔,我爹被那群丘八打了,他那老胳膊老腿怎麽能禁得住那些兇漢的蹂躏,當天就卧床不起,咳血三升,方圓百裏的郎中都請了個遍,都說治不了。”
“表姨夫,我家原本就不多的土地讓趙閻王生生搶走了六成,而且都還是肥田。您想一想,我們一大家子七八十口人,再算上仆役丫鬟,來年這些人隻能吃老本了,最多三年,您再想見這七八十口人,恐怕就見不到了。”
“王大人,咱們村子裏的牌坊被趙山河手下的丘八砸了,說咱們不是慈善之家卻頂着順天應民的牌坊不吉利,直接就給砸了。”
“大人,您知道我們家已經是五代單傳,我夫人好不容易懷孕,這群該死的丘八這一鬧,結果……唉,我的天啊,老天爺你這是要讓我家絕後嗎?”
“侍郎大人,給我們做主啊。”
這些人口中,以趙山河爲首的出巡隊伍簡直就是惡魔,走到哪裏禍害到哪裏,一路上所犯之事簡直是惡行累累、罄竹難書,所有人都恨不得天降神雷将這些人打的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就在王俨的書房中,一群大男人哭的呼天搶地,真是讓聽者痛心,聞者落淚。
王俨安撫着自己的鄉親們,開口問道:“你們想要怎麽樣?”
“我們想要趙山河那個白眼狼死!他也算是士族中人,怎麽拿刀砍殺起自己人毫不手軟?大人,趙山河不能留啊,他留着對天下士族都是威脅,不知道哪一天他的屠刀就架在大人頭上了。”
“諸位,趙山河年紀未滿十六歲,還不能參加金殿議事,就算有什麽破壞規矩的地方,也是由皇後或者皇太後處理。再加上他現在是萬歲眼前的紅人,一時半會咱們還動不了他。這事情得從長計議。諸位相親,你們看這樣可否,我先去找劉大人和首輔大人商議一下。”
“拜托侍郎大人了。相信李謀劉斷自是非比尋常,有他們二人爲鏟除趙山河而出謀劃策,想必趙山河那白眼狼定然在劫難逃。”
趙山河都無法想象,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成了孝宗時期最有謀略的兩個能人的仇敵!“李謀”李東陽、“劉斷”劉大夏這兩個人将會因爲地主階級的訴求而聯手共同對付它。
在任何時期,社會掌權者都是記仇的,他們手中的權利就是維護他們利益的武器,一旦他們的利益受到了侵犯,這些人就會用手中的權力去反擊。
隻是這一次趙山河禍闖的實在是太大,整個封建地主階級中,除了皇帝朱厚照之外,所有的人都視他爲仇敵,在心中欲除之而後快。
直隸省的權貴離開了王俨的府邸各自散去。王俨坐着轎子直奔自己親家劉大夏的住處。這時候的劉大夏已經因爲閹黨劉瑾的迫害消去了官職,賦閑在家。近日趙山河出巡北直隸的事情鬧得風風火火,劉大夏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作爲“弘治三君子”之一的劉大夏憑借自己多年的政治經驗敏銳的感覺到這件事情很可能會給他的官宦生涯帶來轉變。
天下地主是一家!劉大夏雖然是一個窮人,但是他是士子,也算是地主階級中擁有極高地位之人,爲了維護自己階級的利益,他一直在頭腦中思考着該怎麽運作,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也就是扳倒劉瑾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别看劉大夏這個老頭已經活到了古來稀的年歲,但是過了一輩子呼風喚雨生活的他早已經對此時此刻這種無所事事而且無人問津的生活趕到煩躁。
當王俨的轎子出現在他家大門外的時候,劉大夏就意識到自己在官場的第二春已經來了。他親自出迎将王俨接近房間,二人見面一陣寒暄,東扯西扯就是誰也不先提出關于這一次見面所爲何事。
王俨不說是因爲他現在還是朝廷的侍郎,而現在的劉大夏則是平民一個。雖然他有求于人,但是面子上必須要考慮到,不能做出有辱官風的事情。劉大夏也是一個老狐狸,經曆了數十年的官場鬥争,豈能不知道王俨心中所想,一想到自己乃是堂堂的“弘治三君子”,豈能主動開口弱了聲威,所以他也不提趙山河的事情。
官本主義害死人,兩個人心中各自打着小九九,誰也不肯先開口弱了聲勢,于是二人就這麽喝着茶東扯西扯。
結果,到了晚飯的時候,王俨從劉大夏家裏告辭,兩個人說了半天的話,依然達成了共識,但是就是誰也都沒将事情具體牽扯到趙山河身上。
王俨雖然不滿意劉大夏的表現,但是也探知了對方的立場,搞定了“劉斷”劉大夏,現在就該去見首輔李東陽。
想到這裏,王俨吐了一口胸中的濁氣,暗歎着:“一會見李東陽的時候終于不用沒完沒了的打機鋒,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談話了。”
王俨坐着轎子來到了首輔李東陽的家裏,賓主二人落座,王俨開門見山對李東陽說道:“首輔大人,趙山河這一次出巡北直隸,弄得當地權貴怨聲載道,現在這些人來到了京城,各使手段準備報複趙山河,不知道首輔大人有什麽好主意沒有?”
李東陽聽着王俨的話,略微沉吟一會,開口說道:“這件事情我也考慮過。趙山河那小子猴精猴精的,平日裏不問政事,一心給皇上辦事。如果要想再朝堂上搬到他,恐怕很難。”
王俨聽到李東陽的話大吃一驚,開口詢問着:“難道首輔大人知道一些趙山河與萬歲之間的内情?”
李東陽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具體情況老夫不能對你言明,你隻要知道萬歲将有着天大功勞的事情交給了趙山河辦理。誰要動趙山河,罪名隻會比謀反大,不會比謀反小!”
“啊?”王俨倒吸一口涼氣,聽到李東陽的話,他震驚的無以複加。他根本想不到皇帝朱厚照竟然将貪天之功交給了趙山河這個十幾歲的孩子。而且還瞞着整個朝廷的文武官員。
“首輔大人的意思是,趙山河根本動不得?”王俨非常失望地看着李東陽,征求着大名鼎鼎“李謀”李東陽的看法。
“能動,但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動。這件事情需要從長計議,畢竟這件事情的後果太嚴重,用抄家滅門來形容都不足爲過。”李東陽肯定的回答了王俨的提問,并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首輔大人,這件情事具體該怎麽執行,還需要您來把關,剛才下官前去見過了劉大夏,他的觀點是趙山河這個人必須除掉,否則日後成長起來必然是整個大明權貴的眼中釘。”王俨将他與劉大夏交談的結果講述給李東陽。
“王大人,這件事情暫且保密,待老夫與劉大夏商議之後再做定奪。”李東陽安撫着王俨。
王俨離開了李府,在返回自己府邸的路上滿腦子都是李東陽那句“誰要敢動趙山河,罪名隻會比謀反大,不會比謀反小”,在心中後悔答應北直隸權貴的請求,将自己陷入險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