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齡爵位是伯爵,這個伯爵的爵位倒不是太惹眼,但是壽甯開口就會讓人浮想連連。壽甯這個封号可以很輕而易舉的看出來,當初分封爵位的時候,皇上是希望這個人長壽康甯。
什麽人才能夠讓皇上從心裏希望他長壽康甯?答案呼之欲出,皇親國戚!
趙山河想到這裏,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向太監總管馬管問道:“張鶴齡究竟是何許人也?”
馬管回答着:“回殿下,壽甯伯張鶴甯是皇太後的弟弟。”
趙山河聽到馬管的話,簡直就想張口罵娘。一個劉瑾的外甥彭洪,一個禦史甯杲,就這兩個人幹的破事就已經讓他頭疼不已,現在突然又跳出來了一個朱厚照的舅舅。屁大點的霸州,龍盤虎踞的勢力是真不少,這還不包括霸州本地的那些地頭蛇!
馬管的話,給趙山河揭開了霸州土地兼并的冰山一角。齊彥名之前所講的,隻是他們這些農民能夠知道的事情,馬管講的内容才是真正的主線。要說張鶴齡跟劉瑾外甥之間沒有勾搭,趙山河死都不會相信。
“這個事情怎麽了結?在什麽程度了結?龍泉寺在這個事情中究竟扮演的是什麽角色?皇太後張氏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有什麽反應?”趙山河在心裏給自己提出來一系列的問題。如果僅僅是劉瑾的外甥梁洪,那就大錘砸石頭,直接弄死完事。可是這裏面還涉及到了張鶴齡這個自己也要叫“舅舅”的人。
想着想着,趙山河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另外一個重要人物——惠德大和尚。這個龍泉寺的主持很可能在這場土地兼并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趙山河使勁按摩着自己的太陽穴,雖然發掘出這件事情背後的關系網時間并不長,但是卻讓他頭疼不已。
劉栓端着茶來到趙山河的房間,發現趙山河痛苦的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輕聲呼喚了幾聲,見到趙山河擺擺手示意沒事,放下茶杯自己退了出去。
離開趙山河房間的劉栓,找到範奎,将他剛才看到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而後開口說道:“奎子,平時你小子機靈的很,現在你倒是出個主意。我第一次見咱們大人這樣,看的我心疼。”
範奎聽着劉栓的話,拍了拍腦袋說道:“咱們大人歲數不大,但是卻覺得是古道熱腸。跟咱們一起來的那些人,絕大多數都是亂民。大人覺得他們這些人實在是被逼無奈才造反,幹脆就睜眼說瞎話,硬是保下來了那幾十條漢子。”
範奎說着說着,腦門上挨了一巴掌,擡頭一看,發現劉栓對他怒目而視。
“老子讓你想辦法替大人解憂,你在這瞎扯什麽?信不信老子抽你!”劉栓火爆脾氣上來,指着範奎罵罵咧咧,還準備動手。
“劉老大,我知錯了。我的意思是,咱們爺們腦子不夠用,要想幫大人,就得找高人幫忙,武藝比咱們高的沒用,得着腦子好使的人。”範奎趕緊停下瞎扯的話,撿重要的講了出來。
啪,範奎後腦勺又挨了一巴掌。
“知道還不趕緊去請王承裕老先生去?”劉栓擡起大腳,挂着風聲踹向四平八穩坐在椅子上的範奎,口中喝罵着。
趙山河第一次離京辦皇差,王承裕擔心趙山河經驗太少,特意跟了過來。這一路上趙山河急行軍,老頭的身子骨快要散架了,此時正在房間中休息。
範奎一下子竄出房間,急匆匆來到王承裕的住處,敲敲門走了進來,開口說道:“王先生,我家大人好像遇到了大麻煩,愁眉不展,小人想請先生過去幫我家大人出出主意。”
王承裕似乎早就料到了範奎會來找他,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從離開房間,跟着範奎去見趙山河。
範奎陪着王承裕來到趙山河的門外,對王承裕說道:“王先生,小人就不進去了。站在門口給你們站崗。”
王承裕推門進入房間,看着雙手依然在按摩着太陽穴的趙山河,嘿嘿笑着說道:“小子,知道這差事不好做了吧。”
趙山河擡頭看發現是王承裕,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道:“這裏面不僅僅是閹黨作祟,更有皇親國戚以及宗教勢力摻雜在其中。這潭水很渾啊,涉及到的勢力衆多,很難把握住度。用勁打了,很可能會好心辦壞事,引起皇親國戚們更大的反彈,到時候受苦的還是本地百姓。用的力氣小了,就無法打壓這裏官宦兼并土地的風氣,此地的老百姓最後能活下來的都得當土匪。”
王承裕聽着趙山河的話,坐在趙山河的對面開口說道:“老夫給你講一講我所知道的陳年舊事,說不定對你能夠一些幫助。”
趙山河點了點頭:“王先生請将,小子洗耳恭聽。”
“在弘治年間,我父親當時還是首輔的時候。皇後張氏的弟弟張鶴齡遊手好閑,撞到了當時的戶部主事李夢陽的槍口上,李夢陽寫下了震驚朝堂的《應诏指陳疏》,大膽地揭發了壽甯侯“招納無賴,網利****、奪人田土,拆人房屋,虜人子女,要截商貨,占種鹽課,橫行江河,張打黃旗,勢如翼虎”等罪行,當時就惹得所有的皇親國戚一片喝罵,諸貴戚急欲殺害李夢陽而後快。”王承裕回憶着當年的情景,心裏此時還有些恐慌。
“後來呢?”
“後來?皇帝将李夢陽關進了錦衣衛诏獄。”王承裕說到這裏,臉色變得輕松起來,看着趙山河繼續說道:“李夢陽被關進了錦衣衛诏獄,不但沒有受到迫害,而且好吃好喝好招待。張鶴齡知道此事之後,前往錦衣衛準備大腦诏獄,結果被牟斌恭恭敬敬地請他看了一遍錦衣衛的刑具,從此之後,張鶴齡對牟斌避之如虎豹。老夫記得牟斌好像是你的副指揮使吧,讓他來,張鶴齡這一關不攻自破。”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趙山河由衷的感謝王承裕,可以說如果沒有王承裕的提醒,趙山河在對待張鶴齡這件事情上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着手。現在就沒有問題了,“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隻要能夠讓張鶴齡自己主動退出霸州,霸州這潭水就清澈了一半。
王承裕看着趙山河的眉頭舒展開來,繼續說道:“老夫建議你親自休書一封,命人到京城錦衣衛交給牟斌。其他的事情,牟斌自然會處理妥當,你隻需要在這裏靜候佳音即可。”
趙山河連忙寫了一封書信,吹幹後裝入信奉,急匆匆打開房門準備喊人,看到範奎正在門外,于是吩咐着說道:“範奎,你親自快馬回京去錦衣衛找牟斌,将這封書信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