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河親自将馬永成送出錦衣衛官署，并在錦衣衛門前與馬永成多說了幾句話，而後轉身返回錦衣衛官署。
馬永成目送趙山河離開，心中非常不是滋味。很明顯趙山河親自送他出來就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兩個人剛才有一番密談，而且現在已經達成了共識。這是逼着外人相信兩個人關系良好，已經擯棄前嫌。
馬永成目送趙山河離開，自己翻身上馬一邊走一邊在心裏嘀咕着：“這是哪個高人教出來的弟子，心眼多的要命，無聲無息中就坑人。現在木已成舟，自己原本也沒準備避諱劉瑾，隻是這種被人算計的滋味太讓人不舒服了。”
馬永成離開了，趙山河面帶微笑回頭看看灌輸外面的人群，轉身回到錦衣衛大堂，繼續等着他心目中的人選牟斌。
整整過了兩個時辰，趙山河終于等到了姗姗來遲的牟斌。牟斌長得濃眉大眼比較魁梧，隻是兩鬓已經露出白發，行走間呼呼帶風，鞋子上沾着的泥土已經變幹發硬。不用問，牟斌這個前錦衣衛指揮使現任錦衣衛百戶過的不怎麽好，不知道讓劉瑾給發配到那個荒山野嶺當值去了。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不喜歡被人同情，眼前這個牟斌就是其中之一。百戶觐見指揮使，換成其他人定然誠惶誠恐，就算跑斷馬腿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内出現。這個牟斌完全沒有這個覺悟，就是靠着兩條腿，硬是走了兩個時辰，才來到錦衣衛大堂。
“百戶牟斌參見指揮使大人。”牟斌看到趙山河目不斜視，依然保持着他一身正氣，聲音洪亮地說道。
“牟将軍風骨依然，這兩個多時辰趕路一定辛苦了，快快請坐。”趙山河在牟斌出現的時候就已經站起身來，快步走到牟斌面前，将牟斌攙扶起來。
“百戶牟斌當不起指揮使大人如此，我還是站着比較好。”牟斌拒絕了趙山河，筆直着身子站在大堂之中。
趙山河看着眼前的倔老頭，幹脆也就由着他的性子，就讓他在那站着。對于牟斌這樣的老頭，趙山河自己還真沒辦法，但是有人有辦法，那個人就關押在錦衣衛诏獄之中。
此人正是李東陽與劉瑾做交易要從錦衣衛弄出去的前戶部尚書韓文。與軍伍出身的牟斌打交道有難度，與文官出身的韓文應該要簡單一些吧。
結果，事情大大出乎趙山河的預料，韓文這個前戶部尚書比牟斌還要硬。張嘴就是“要現公理昭然人世間，”閉嘴“閹黨誤國，劉瑾不除死不瞑目”。
趙山河發現他在面對韓文的時候，比面對牟斌還要無奈。如果說在趙山河記憶裏面有哪個曆史人物能夠與韓文相比，趙山河隻能想到唐朝貞觀年間的大臣魏征。
趙山河起身給二人作揖，表現的非常恭敬，待二人心平氣和之後，對韓文說道：“韓大人，本将姓趙名山河，今年十四歲。早就聽說過韓大人的名聲，心中向往已久。今日得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韓大人铮铮鐵骨更讓本将軍欽佩不已。”
韓文坐在椅子上怒氣不減，口中呼出的氣吹動着胡子，兩隻眼睛瞪着趙山河不言不語；牟斌坐在一旁擺出一副我與韓文共進退的樣子，看着趙山河。
“劉公說過，國家養士百五十年，當其時隻養得個韓貫道者。”趙山河無奈，自己的話語眼前這兩個消息閉塞的老頭根本不相信，隻能憑着記憶借用當時鼎鼎有名的“李謀、劉斷、謝侃侃”中劉斷的話語表達自己的觀點。
“趙将軍，有事情就直說。韓文雖死，也不會辱沒了先祖的名聲。”韓文聽着趙山河的話，一如既往的硬氣，直接表達了自己的觀點，這條破命沒了就沒了，但是要想讓韓文做出向閹黨低頭這樣苟且偷生的事情，那不可能。
趙山河看着正義淩然的韓文，心中抱着禮多人不怪的想法，先作揖再說話：“韓大人高風亮節，士有正氣，懷直道，憤世嫉邪，以身犯難，撄龍鱗，撩虎尾，不少顧恤，雖阽危瀕死，得奇禍于一時，然高風大節，天下共仰之，後世同頌之。”
趙山河話鋒一轉，繼續說道：“韓大人，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您老人家應該感謝蒼天将八虎出現的時代放在了今時今日，孝宗皇帝雖然已經馭龍賓天，但是他留下的忠正之士還遍布大明江山，雖然閹黨暫時得勢，但是終究不過是一群宵小而已，還沒有熒惑宮闱、動搖神器的本事，他日必然引頸待戮。”
韓文聽着趙山河的話，詫異地問道：“閹黨專權，爪牙早已經遍布大明，稍有反抗之心，都會遭到迫害。小将軍何以言之鑿鑿，說閹黨之害乃是癬疥之疾？放眼天下，東廠橫行、西昌霸道、内行廠更是肆無忌憚，錦衣衛诏獄之中冤死之人不計其數。這難道還不是大明王朝的心腹大患嗎？”
趙山河聽着韓文所言，微微搖頭，笑着說道：“韓大人所說之事乃是昨日的情況。現如今，錦衣衛将要重見天日，恢複孝宗時期的公正廉潔。至于東廠、西廠與内行廠，自然會有人收拾。本将軍再告訴二位一個消息，今時今日，萬歲裁撤豹房，遣散豹房中人。皇後母儀天下，正是接管後宮。八虎失去豹房，等于斷了羽翼，這僅僅是開始而已，相信閹黨敗亡之日爲時不遠。”
“敢問指揮使大人，前任錦衣衛指揮使馬文義與張采現在何處？大人接任指揮使準備如何管理現有的衛所。”牟斌終于開口說話。
趙山河見到牟斌主動提出了錦衣衛官署的事情，心中頓時樂開了花。不怕牟斌說話，就怕牟斌不說話。
趙山河趕緊回答道：“張采被杖斃，死于昌平天壽山；馬文義外放南京，陪都南京兵部尚書的職位估計會落在他的手中。至于錦衣衛該怎麽管理，本将已經向萬歲上書，擢升牟大人爲錦衣衛副指揮使，全權負責錦衣衛所有事物。而我這個指揮使就站在你身後給你撐腰，上面有事，我上；下面有事，你來。以後别管什麽東廠、西廠、内行廠，敢找事就揍他。哪怕算打死了也沒關系，我來負責。”
“錦衣衛主動找事行不行？”牟斌聽着趙山河的話，非常生氣的反問着。他不相信趙山河所說的事情是真的，八虎橫行霸道已經有三個年頭，還沒有出現哪一個人能夠對八虎形成威脅。
“行，隻要當時不吃虧，占不占理都沒關系。”趙山河說的斬釘截鐵，他看着牟斌用充滿了激情非常熱血的語氣說道：“牟大人如果懷疑本将軍所說的話，盡管去外界證實。有了答案之後再做選擇也不遲。”
韓文聽着趙山河的話，心中一陣翻江倒海，難道說劉瑾等閹黨的末日真的要到來了嗎？他想到這裏，攔住還要說話的牟斌，代表他自己與牟斌表态：“如果小将軍所言屬實，老夫與牟大人自然會爲大明江山鞠躬盡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