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一問身邊的人爲什麽會有這種變化,這些人的回答讓趙山河哭笑不得——王承裕大人那是文曲星下凡,是天上的星宿,跟咱們這些丘八不一樣,人家死後是會升天的。
當趙山河問這些士兵怎麽看自己的時候,這些士兵爲難的看着趙山河,張了張嘴,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沒說出話來。看着士兵臉上那爲難的表情,趙山河心中就隻有一個想法,讓這個王承裕哪來回哪去!
面對王承裕這種自帶“高尚光環”的人,趙山河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神機營的士兵最大的信仰是至高無上的皇權和手中的武器,這是沒有錯的,可是這些人也有自己的第二信仰,有大功名的讀書人都是文曲星。
趙山河這個堅定地唯物主義無神論者自然不會相信什麽文曲星之類的說法,但是趙山河卻不能無視這種來自士兵群體發自内心的信仰。
趙山河無奈地看着自己身邊最擅長溜須拍馬的範奎,發現這家夥跟滿營的神機營軍士一樣,瞅一瞅臉上帶着刀疤勳章的萬彪,發現這家夥竟然快要把頭塞進褲裆裏,似乎臉上的戰鬥勳章會沖撞神靈。
“完蛋了,這些人都深受朝廷重文輕武政策的禍害,站在文官面前就自卑,感覺敵人一等。這特麽的還是我從神機營帶出來的那些跟我對着幹,敢亮刀子的士兵嗎?”趙山河痛苦的捂着臉,面對這些自己把自己歸爲下等人的軍士,趙山河心中趕到非常的無力。
“算了,這是由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隻能慢慢地改變。”趙山河看着明明隻有七尺身高,卻給他帶來如同一座萬丈雄山一般壓力的王承裕橫梗在他回到中軍大帳的道路上,堅定地邁出了他的腳步。心中默默說道:“就讓王承裕成爲我的第一塊墊腳石吧!”
趙山河邁着輕快的步伐,迎着王承裕走了過去。
趙山河一人一馬走向王承裕,早早被書童發現。王承裕的書童也是一個高傲的人,趙山河在書童身上看到了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在對方的眼中根本看不到一點的慌亂和尊敬,有的隻是厭惡,似乎這種地方就不是他這種人應該涉足的。所以看向周圍所有人都是那種高高在上俯視的目光,自然趙山河也包括在俯視範圍之中。
對于書童這種人,趙山河心裏最喜歡的處理方式就是大腳闆直接踹出去。但是此時此刻卻不能這麽做,王承裕是他迫切需要用來處理農場事務的最好人選,雖然有些大材小用,但是能跟王承裕學點知識也是不錯的。畢竟三原學派的領軍人物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随便接近的。
“先生好,小子趙山河給先生作揖了。”趙山河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老老實實行禮,言語中提醒一下王承裕這裏誰是老大比較好。
王承裕突然聽到了趙山河的話語,似乎一下子還不能從自己正在思考的問題中走出來,略微一發呆。
就在這個時候,王承裕的書童先不滿地哼了一聲,而後說道:“我家先生到達此地已經半個時辰有餘,茶無一盞,椅無一張不說,還要在這漫天灰塵之地苦苦等待,這是何道理?”
“嘿,我靠。”趙山河心裏這個氣呀,王承裕沒說話,你一個小書童出來嘚瑟什麽?就算你再看不起我們這些丘八、厮殺漢也得知道什麽叫做客随主便的道理吧。
“喜樂,跟哥哥走。回軍帳裏面吃葡萄去。”趙山河瞪了一眼書童,冷哼一聲帶着兄弟喜樂也不理會王承裕徑直走向中軍大帳。什麽狗屁王承裕,就沖他這個有人養沒人教的書童,老子就看不起他。
王承裕看着趙山河憤然而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陣不屑,如此沒有容人之量小肚雞腸的人,向來也不會有什麽大出息,這種人不伺候也罷。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亂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慢走,不送!”王承裕還未邁步,就聽到軍帳中傳來趙山河硬氣至極的“送客詩”,被詩中那股堅韌的意志所感染,生生停下腳步。
“青山、亂崖”不正是此時此刻天壽山的寫照嗎?百廢待興,一切都從頭開始!
“千磨萬擊”不正是現在他趙山河的處境嗎?東廠、西廠、錦衣衛、内行廠的密探無處不在,朝廷閹黨官員死死盯着這裏,實施關照,寸步難行!
“任何東南西北風”,多麽豪氣沖天!誰來誰走都無所謂,有多大的困難也無所謂!我哪怕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也要幹成這件事。
王承裕在讀這首詩的時候,很自然就聯想到了自己和父親王恕身上。父親王恕一聲光明磊落,經曆過無數的大風大浪,始終以中興大明爲己任,最終他終于完成了自己的夢想;而自己也希望做一個父親王恕那樣的人,可惜皇帝昏聩,信任權宦,疏遠忠良!自己做了一次反抗之後就心生退意,害怕閹黨報複,從此不敢再想兒時的理想,更不敢想将父親創立的弘治中興延續下去的事情。
趙山河心裏不爽,眼瞅着自己急需的大才被自己逐出天壽山,感覺有些沮喪。爲了給自己鼓勁,在腦海中回憶着曾經給自己帶來無窮正能量的歌曲——《男兒當自強》。
“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象那紅日光。
是鐵打,骨如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裏長。
我發奮圖強,做好漢。做個好漢子每天要自強。
熱血男兒漢,比太陽更光。
讓海天爲我聚能量,去開天辟地,爲我理想去闖。
讓碧波高壯,又看碧空廣闊浩氣揚,我是男兒當自強。
昂步挺胸大家做棟梁,做好漢,用我百點熱,照出千分光。
做個好漢子,熱血熱腸熱,比太陽更光。”
趙山河的歌聲從低沉漸漸變得高亢,他的心情也漸漸從郁悶變爲豪情萬丈。一遍,兩遍,三遍……趙山河不停地唱着,用力的唱着。
音樂有能夠感染人的情緒,能夠引起人心靈的共鳴。《男兒當自強》這首歌當初唱遍大江南北,火遍所有華語地區,可見他的感染力是多麽的出衆。此時此刻在軍營這種血氣方剛,陽氣沖雲霄的地方,簡直就這首歌曲最佳傳唱場所。
漸漸地趙山河的獨唱開始有人附和,慢慢地附和的人越來越多,聲音漸漸由小溪彙聚成河流,由河流變成了大江,最後達到一發不可收拾,不吐不快的程度。不僅趙山河在唱,軍隊在唱,包括工部官吏、農夫都在唱。
王承裕和着牌子面帶微笑微微點頭,沉浸在歌詞之中,書童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已經發現自己的先生王承裕根本不會理會趙山河下的逐客令,一定會留在這裏。書童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燒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