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城爲北上要道,且富饒無比,若爲敵軍所奪,則北上要道被掐咽喉,大唐富饒被奪腹心。
劉信義深知要害,立即命手下一萬鎮守杭州南城,親自率領剩下的近二萬餘衆兵士驅除城中五千浙東軍。
且說發一與文良決一死戰數百回合,被武不常和石頭、朝陽拉回軍中,見劉信義大軍兵分五路,城中由南向北,地毯式掃蕩而來。
浙東軍先鋒官孫振在武不常和發一等人建議下,把近五千騎兵聚攏一處,自北向南,反向逆行。因大雨未停,房舍縱橫,劉信義大軍雖分五路逐漸形成圍困之勢,卻也一時難以絞殺,而浙東軍先鋒軍均爲騎兵,在發一、武不常等率領下,在城中來去沖殺,但因爲要護衛受傷部衆和商團收集起來的老弱婦孺,一時間也難以突圍。
劉信義見浙東軍借助雨勢與城内房舍街道周旋,自己兩萬大軍竟奈何不得區區五千騎兵,不由指天怒罵,天不助我。忽又有兵士來報,福建節度使徐鑫大軍已經離城不過三十裏,彈指間即到,于是劉信義隻得統籌兵士,冒着大雨,向北而行,竟然逐漸出了杭州北門。
浙東軍勢單力薄,無法阻擋,隻得任由劉信義離去。
劉信義浙西軍退出杭州,向北離去,杭州城頭由此又豎起了大唐之旗,然後兵士肅清街道,掃敵餘患,暫且不表。
再說發一和武不常、石頭等拒敵有功,孫振叫來官士,爲三人一一記錄功爵,發一因爲自己隻是商團護衛之由一一拒絕,“我們最多不過商團護衛此次響應知府大人征召,自願入伍護城,功勞就不用記了,倒是知府趙立大人誓死守城,若沒有趙大人同仇敵忾,隻怕昨夜杭州城就已就淪陷。”
孫振見三人堅持不受功勳,也沒有辦法,于是排遣一百兵士護衛吳氏商團,商團衆人一夜未睡,在兵士的護衛下,回到商團駐地。
發一和武不常檢查了商團損失死傷,這一戰中,不僅藏銀被奪,而且護衛僅存七名,田、蘇兩位商團大人在亂軍之中不知所蹤,整個商團,加上發一、武不常、石頭、吳氏父女,一共隻剩下十二人。
之前富足無比的吳氏商團,突然一夜之間,一貧如洗。
看到吳冕父女二人都有些失神,發一也不知如何安慰,反倒吳冕看出他的心思,道:“大丈夫行于天下,自當有起有落,今日失去的,未必明日就得不到,我當年便是白手起家,以後東山再起,又何嘗不可?”
語氣之中,盡是傲氣之色。
吳婷亦點了點頭,面帶笑意的看着發一。她見發一從昨日夜晚奮戰至今,神色之中略有疲憊之意,心中也十分憐惜,“你累了一晚,如今終于太平,也下去休息吧,一切等睡好了之後再說。”
這一休息,就到了下午。
醒過來時,發一出門便看到了屋外的護衛變成了另外一番甲士,而守衛的将領,竟然是擢升百夫長的朝陽。
發一恭喜他,朝陽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因爲之前犯下的錯,所以母親囑咐我,一定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所以打仗之後,我每一次都沖在最前,幸而大難不死,所以得了許多軍工。”說着,他看到發一的臉上笑意更甚,“發一哥你這麽永無,沖鋒殺敵,擋住了敵人整晚的進攻,之前節度使大人已經說了,會重重獎勵你的。”
“節度使大人?”
朝陽解釋道:“福建節度使徐鑫大人的軍隊已經入城了,我們将軍已經把你們的事彙報給了節度使大人。”
正如朝陽所說,福建節度使,兼招讨使徐鑫大軍入城,統一軍工,頒獎封将。
傍晚時分,徐鑫召見了發一等吳氏商團衆人。
在聽說了吳冕自發組織商團護衛加入民兵護城之後,徐鑫不僅獎勵白金給予吳氏商團,還任命吳冕爲杭州城諸國商事管理财政官,管理諸國駐地商事秩序和經商往來。
徐鑫又想要拜發一和武不常,石頭爲大将,發一委婉拒絕道:“多謝将軍美意,我與師父三人本乃渤海之人,諸多機緣巧合才來到杭州,遇到這件事,我們本來的打算隻是做個商人,眼下還沒有從軍的打算。”
當下大家都覺得一旦從軍,隻怕屆時都會分開,都是不舍。
徐鑫見他們都是默然,也不強求,但是直言道:“現在,河北,山東等地匪民流寇衆多,光劉仙芝,黃巢等草軍就攻占了曹州、濮州,而且還有十餘人占領山頭,各自爲王,一些遠離朝廷管束的藩鎮節度使也意圖謀反。”徐鑫說着,目光看着他們,道:“隻怕天下又到了動亂的時候,不管你是哪一國人,重要的是你們身具統兵将帥之才,理應在亂世之中站出來,爲天下人民的安甯做一份貢獻,如果不是如此,你們又何必爲護衛杭州而戰呢?”
其實徐鑫的話不無道理,隻是發一從小憎恨殺伐,這兩日領兵殺敵,因爲大唐援軍尚未到來,實屬無奈之舉。
見發一沉默,而武不常則惦記着有朝一日回到渤海,重振渤海王室一事,當然也不希望發一就此留在這裏。
徐鑫看着他們,忽然道:“山東河南兩地,距離渤海十分之近,如果草軍(劉仙芝、黃巢屬下之軍)攻克兩地,定會進犯渤海,這是不容置疑的,眼下,草軍在河南山東等地聚集舊部,招兵買馬,這不僅僅是爲了大唐,另一方面,這也是在爲以後的渤海安危付之努力啊。”
這話倒是讓武不常面色沉了下來,他之前任“武陵将軍”,當然知道渤海地理,雖然渤海三面環海,但卻與山東河北河南等大唐重地接壤,徐鑫之言,卻在情理之中。
“這讓我考慮一下吧。”發一說道。
劉信義大軍逃出杭州城,一路北上。因爲與浙西接壤的西北方向乃宣欽,宣欽節度使張廣山乃劉信義表兄,出了杭州城一路經大道北上,即可到達宣欽宣州。
宣州乃是宣欽軍政重地,宣欽節度使張廣山駐軍正是在此。
而此刻的行軍途中,許久未曾露面的薔薇夫人正在安慰文良:“文大人既已逝去,文公子應當繼承文大人生前遺志,不要一直對仇恨耿耿于懷,圖謀大事,才是至關重要的。”
“大志?”文良道。
薔薇夫人道:“難道文大人生前沒有和你說起他的宏遠嗎?”她看着文良,目光之中包含着其他的因素,“文修大人一直主張在渤海于大唐之間進行奴隸貿易,借此積攢豐厚的金錢,以圖宏圖霸業,主宰整個渤海。”說道這裏,她的降低了一分聲音,繼而道,“進而入主毫州,登上渤海皇帝之位。”
文良當然知道義父所圖,但是,他對于義父的想法始終未曾深究,“現在,我隻想爲義父報仇!”
薔薇夫人看着他,“文大人的仇,是一定要報的,我也會盡量幫你,這你就放心吧,而且,我們商團的生意也會按照文大人生前和我定下的協議,尊照實施。”
文良隻是點了點頭,便走出了營帳。
薔薇夫人目送他離開,對身邊的衛莜道:“文修一死,這商會會長之職我勢在必得,你下去聯絡各爲商團首領,拉攏他們,爲我所用,這樣,未來渤海的天下,将盡會是我薔薇夫人的天下。”
這讓她想到了大唐武則天,這位千古女帝,九五至尊,區區女性,在男權當道的社會下城外一代女王,如果從今以後渤海通往大唐的海上商路被她所控,那麽之要收服文良,那麽一切到時候在她富可敵國的金錢面前,将盡數化爲虛紙。
隻是,如今看來,劉信義撤出杭州城,這與她的計劃有些出入,薔薇商團的海船仍在海上,飛雪和文氏商團曹猛也許還在駛向杭州的海面上,對于這一件事,她必須要想辦法與飛雪會和。
所以薔薇夫人叫來王允,安排了他前往杭州港口接應飛雪。
而劉信義軍帳之外,經過一番裝備之後的文良拜見了劉信義。
奪取杭州未得的劉信義心情十分不好,不過看到這個骁勇善戰,話語不多的文良前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看到文良的裝扮,略一震驚,問道:“文将軍穿成這樣,這是要去做什麽?”
文良道:“大人,文良決定潛入杭州城,刺殺敵方将領。”
說白了,其實是爲義父文修報仇。
雖然在文良心中,當年攻取衛城,确實給衛城帶來了滅城之禍,但這并不是他的初衷。
在攻城之初,他還曾勸誡義父,不要以衛城作爲掠奪目标,此事不假,更何況,文修臨死之前,交代給他的遺囑,便是爲其報仇。
文良一向聽從義父之言,哪有不從之理?
隻是,在見識到文良骁勇之後,劉信義十分不舍,“文将軍,你的心意我懂,不過,如今杭州城中全都是福建節度使徐鑫的兵,以及浙東軍,隻怕你這一去兇多吉少。”
文良道:“将軍盡管放心,文良早已做了必死準備。”
劉信義見他如此,也不好再勸誡下去,他看過文良的武藝,同時心裏也在盤算反攻杭州之事,于是他道:“那這樣吧,如股票你獲得成功,那就已煙花爲信号,如果你得手,隻要看懂你的煙花信号,那我便立即掉頭反攻杭州。”
文良點了點頭,退出大帳,又領着改了裝扮的此刻折返杭州,而劉信義大軍停駐不前,又向後退了五十餘裏,在一處山谷駐紮起來。
經杭州城一戰,文良的武力大大讓劉信義震驚,而亂軍之中,渤海商團在打仗之中竟然有條不紊,除文修文氏商團個别死上外,竟無一人傷亡,這不得不讓劉信義爲之側目,因此,這些人的份量在劉信義眼中也變得重要起來。
他一邊安排快馬飛奔宣欽,向表兄彙報此間之事,一邊等待文良之訊息。
而薔薇夫人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文聯一去不返,即是死在杭州,那麽薔薇商團将全權接手文氏商團的一切,包括金錢勢力,因爲憑借薔薇夫人和文修的關系,想必到時候也不會有人反對。
※※※
是夜,大海之上。
飛雪所率領的薔薇商團的海船已經在回到杭州的航線上,不過沒想到的事,他們在浙東之外的海面就被大唐海軍攔截。
“匪民起義,草軍橫行,我們不得不認真檢查,請您多多擔待。”攔截薔薇商團貨船的将軍說着,然後大唐海軍軍船與薔薇商團的船驅于同步,大唐士兵登上了薔薇商團的船。
飛雪知道他們檢查的程序,當然無所畏懼,但是就在士兵檢查完飛雪所在的貨船之後,跟在後面的曹猛忽然命令海船駛離航線,向東駛去。
大唐海軍迅速追擊,追出十餘海裏之後,曹猛帶着手下護衛激烈反抗大唐兵士的檢查。
不過,前來的大唐海軍不僅數量衆多,兵士質量十分之高,更重要的是他們兵船較小,航行速度更爲快捷,且有三個船帆,所以,曹猛終究沒有逃脫。
一查之下,竟然發現後面三兩貨船倉庫裏竟然都是從渤海偷運而來的奴隸!
飛雪大驚失色,趕忙辯解說後面三艘商船是合作貿易夥伴的,并非隸屬薔薇商團,但兵士認定她們使用同樣的商團旗幟,應該是爲同謀,所以一律按照大唐刑法受理。
曹猛雖然骁勇,但終究雙拳不敵四手,在大唐海運兵士的層層包圍之下,束手就擒。
※※※
此刻,天已漸昏。
一群打扮城北方避難遊民的人運轉辎重入了杭州城。
而他們領頭的人,正是辦成一個長着銀白胡須老者的文良。
入得城中,他們便四散開來,規定日落黃昏,衆人再在指定的地點集合。
而另外一邊的吳氏商團之中,發一還在爲未來的路在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