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的目光掃過衆人,眉頭深鎖,“雖然禁止奴隸貿易的明文還未張貼出來,但這是勢在必行的,如今有知府大人的親筆信函在此,大家還需要懷疑嗎?”
吳冕長歎一口氣,又道:“大家可曾想過,那些奴隸,可都是我們渤海的同胞啊,更有甚者,他們被強盜搶掠至此,家破人亡,背井離鄉,而我們與那些人販子進行奴隸交易,這不就等于在和強盜海賊勾結,把他們推向火坑嗎?”
吳冕說得十分動情,他雖不是奴隸出生,但當初來到大唐之時,亦是孤苦伶仃,所以對廣大勞苦大衆有着天然的親和力。
“如果我們拒絕買賣奴隸,甚至爲他們提供工作,給他們一口飯吃,如此這般,我相信同樣作爲渤海的人們,一定會發自内心的感激大家的。”這也是吳婷平時做的,“另一方面,這也打擊了那些強盜的猖獗。”
吳氏父女倆的話十分具有穿透力,聽得發一也十分動容。
正是因爲有奴隸交易,促成了海賊強盜擄掠人口,襲擊村鎮,這讓多少家庭妻離子散,多少屍骨客死他鄉?
當下,各個商團的首腦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片刻,隻聽薔薇夫人的聲音淡淡的響了起來:“吳冕大人胸懷大衆,當真令人傾佩。”她稍微頓了一下,目不斜視道,“不過,當今世界,弱肉強食,并不是我們不不去進行奴隸交易,奴隸交易就不會存在的,它隻不過是順應潮流而生,商人嘛,無往而不利,既然有利可圖,那當然就會有人去做了,你說是不是。”
“有利可圖,就能去做嗎?難道夫人一點也不爲那些與家人分開,被賣至大唐來的人感到可憐嗎?”吳婷的目光閃動着。
薔薇夫人道:“吳婷小姐,我隻是就事論事,況且,我也隻是一個商人,可不是慈善家。”說罷,她又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如果隻因爲一個人成爲了奴隸,我們就可憐他,那天底下有這麽多的奴隸,難道你又可憐得過來嗎?優勝劣汰,這是自然法則!
而且,據我所知,就算是奴隸,也不一定非要别人可憐吧?”說道這裏,她的目光看這發一所在的方向,“如果他真的是金子,就算是奴隸,也會有被人發現的那一天的。”
“夫人說的對呀。”
“我們商團現在的生意已經讓波斯人搶的差不多了,如果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我還吃什麽?”
……
一經薔薇夫人打開話口,她私下用錢财籠絡的商團首領們又跳了出來。
吳冕坐在案首,腦袋略微有些沉重。
他的目光看着文修的方向,從剛才到現在,文修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我看這樣好了,既然大家争論不休,不如大家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有人提議。
“舉手表決?難道商會早就規定好的東西,還需要現在來舉手表決嗎?”吳婷覺得這些人簡直不可理喻。
“吳婷小姐,此一時彼一時。”
又有人道:“是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看到這些人突然冒出話來,吳婷似乎知道了,這些人是早有預謀。
“别說了。”吳冕罷了罷手,“這是原則性問題,不用表決,商會之前規定不能進行奴隸交易,就是不能做奴隸貿易,怎麽能因爲一個‘利’字,就随便破壞規矩?”
吳冕的态度十分強硬。
“那既然這樣,我隻有退出商會了。”有人小聲說道。
這話雖然小聲,但卻像一塊石頭落進水裏,蕩開層層漣漪。
“是啊,那爲了生存,我也隻能退出商團了,我們商團已經好久都沒有生意可做了。”
“那我也要退出商團。”
陸續有人表态。
一旁,文修仍是一動不動,從始至終,一個字也沒說。
倒是薔薇夫人淺淺笑道:“哎呀,大家何必這麽沖動,有問題,有争執就拿出來說嘛,何必說出退出商會這種話呢?”
她雖然這麽說着,眼睛卻是在看着吳冕。
吳冕當即了然,看來這些人,是串通好了想要逼宮了。
“薔薇夫人說的對,大家不要沖動。”一直沉默的文修終于說話了,“就算在大唐杭州來說,渤海商會也是不可忽略的一股勢力,如果大家輕易退出,大家考慮過今後的損失嗎?”
說着,文修的目光看向吳冕,“其實,吳大人也是因爲有了杭州知府大人的信函,以爲朝廷又要禁止奴隸貿易,這才要求各位大人放棄奴隸貿易的生意,是不是,吳大人?”
吳冕看這他,點了點頭。
文修道:“依我看,吳大人可能收到了假消息。”
“假消息?”不僅吳冕,在場所有的人都是一震。
文修臉上的笑看得人發麻,“不錯,據我所知,我得到的消息恰恰與吳大人的消息相反,杭州不僅不會禁止奴隸交易,還會大力提倡奴隸交易!”
“哦?”吳冕皺着眉,“文大人的消息是從哪裏得來的?”
文修緩緩從懷着同樣取出一封信函,放在桌面上,道:“我的消息自然不是空穴來風,大家請看。”
他放在桌面上的信箋,封面赫然寫着“江浙節度使”的署名。
“竟然是節度使大人的信箋?”大家不可置信。
文修道:“不錯。”他看着吳冕,“吳大人的消息雖然來自杭州知府大人,可衆位不要忘了,杭州知府不過是節度使大人治下的一個小小知府而已,與節度使大人比起來,區區一個知府的話,你們願意相信誰?”
“當然是節度使大人了!”不用文修說,自然會有人回答。
吳冕朗聲道:“各位大人難道不知道,節度使大人隻是管理江浙軍事,并不管轄行政通商嗎?”
文修淡淡笑道:“吳大人說得沒錯,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了。”文修的臉上充滿成竹于胸的表情,“在坐的各位也許不知道,江浙節度使劉信義大人,已經發動兵變,宣布脫離大唐政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