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姿态穩健而卓然,明明站在看台下方的角鬥場擂台,卻似乎像在居高臨下,臨空俯憨。
“這個賤民,他有什麽資格這樣看我?”薔薇夫人雖然表面平靜,然則内心卻在怒吼。
雖然她并沒有看到盔甲後人的模樣,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秘銀甲士就是發一。
因爲發怒,她修長而潔白的手指緊緊抓着椅子的扶手,差點沒把扶手給掰下來。
擂台外,“铛”的一聲響起,宣告着第一場半決賽的開始。
上一屆冠軍得主,号稱突厥第一勇士的阿蒙克江揮動手中的鐵榔頭,臉上透着不屑的笑道:“把你的脖子伸過來受死吧,瘦猴子!”
擂台另一邊,發一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看台之上。
阿蒙克江怒氣橫生:“這個瘦猴子,竟然無視我的存在?去死吧!”說罷跨着大步,如猛虎下山一般向發一撲來。
一雙鐵榔頭,在他手裏舞得密不透風,呼呼直響。
阿蒙克江的鐵榔頭大開大閡,力重千鈞。反觀發一,他的目光從看台上收回,怆然拔出長劍,身形斜側,劍平過肩,面對呼嘯而至的一雙鐵榔頭,長劍平然刺出,其勢如電。
雖然長劍身小,怎奈在旁人眼中,竟然有氣力千鈞之感!
“铮”的一聲金鐵交接之聲響起,擂台中央,阿蒙克江手中的鐵榔頭與發一的長劍撞擊一處,電光石閃,兩人乍然向後退去。
“這個人果然非比尋常。”一招之後,發一心裏不禁暗歎,他手中的長劍仍在顫抖,發出“嗡嗡”的聲響。
待顫動停止,發一手中的長劍劍刃上,還多了一個缺口。
發一的目光落在了阿蒙克江手裏的鐵榔頭上,看來,這并不顯眼的一對鐵榔頭,可并不像它們外表那樣平凡。
對面。
其實阿蒙克江的震驚同樣不小。
在方才那一撞擊之下,他雙手皆麻,特别是虎口,猶如裂開了一樣。
掌心,一道粘稠的液體沁染了雙手。
那是阿蒙克江虎口裂開後震出來的鮮血。
“這個家夥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這麽小的個子,竟然有這麽大的力量?”阿蒙克江心裏震驚。
阿蒙克江用力捏着柄部,長吸一口氣,壓至丹田,左右揮動鐵榔頭,再次向發一打來。
此刻他已經完全沒有了輕敵之心,每一招都拼盡全力。
是以,每一招都有力劈華山,橫掃千軍的感覺。
在左右兩柄鐵榔頭的迅猛攻擊下,發一長劍護住周身,不斷迎接着鐵榔頭的猛烈撞擊。
長劍“铿铿”作響,劍身上的缺口亦越來越多,不過,發一終是擋住阿蒙克江如雨般的攻勢,而他自己,則已雙手如同石塑,麻木到沒有一絲的感覺了。
兩人戰了二十餘回合,每一回合幾乎招招緻命,隻要誰稍有不慎,就會立即斃命在對方的招式之下。
看台的坐席之上,不僅吳氏商團一般的所有人,包括飛雪,李三,紛紛都揪起心來。
薔薇夫人的眉頭擰成一團,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擂台上的兩人。
而文修,則雙目微鎖,在眼前這秘銀甲士的招式中,他既看到了文良劍法中的簡練果敢,又感受到一股生生不息的生機藏于其中。
準确的說,是眼前的人的劍法中,比之文良,還多有一絲憐憫之情的劍意。
……
發一不想殺人,但突厥的阿蒙克江卻步步緊逼。
發一知道,他若是一味抵抗,再不出手,手上的長劍因爲缺口過多而斷裂,那時,就是阿蒙克江的鐵榔頭砸爛自己的腦袋之時。
他雖不想殺人,但更不想被别人殺。
因而,當阿蒙克江撲身錘來,一直抵禦的發一忽然欺身上前,長劍抵住鐵榔頭的錘打,身體驟轉,以背脊撞擊在阿蒙克江撲來的胸口之上。
阿蒙克江胸口吃疼,後退兩步,喘吸過來之後,他又高舉鐵榔頭……
而此刻,背對阿蒙克江的發一已将手上那柄滿是缺口的長劍高高揚起,劍尖對準了自己的腹部,劍尖傾斜向上,猛的朝自己身上捅了上去。
這……怎麽像是在自殺?
這一幕快如閃電,驟變驚起,人們還沒做過多的反應,發一手裏的長劍就已經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滾滾鮮血,從發一的後背流淌下來。
吳氏商團的看台上,吳婷和石頭、柳枝等人都捂着了嘴,心中震驚不已,但又不知爲何。
而對面的飛雪,則是在長劍穿過發一的那一瞬間,頭腦轟然一聲響後,就仿佛失去了知覺一樣。
薔薇夫人暢然的吐了一口濁氣,似乎長期郁結在心裏的一樁老病,終于解決了。
大家的面色各異,都是震驚非常。
唯獨兩個人除外!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文修瞳孔猥瑣,目光注視着場内似乎僵立站在擂台上的發一和阿蒙克江。
擂台上,血水已經蔓延了半個場地。
文良心裏震撼非常,他以隻有他和文修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就是我,在這種情況下,也不一定刺得出這一劍!”
文修漠然的轉過臉看着他道:“但是你一定不會把自己置身這樣的情形之下。”
旁邊,謹慎的薔薇夫人聽到了文修前一句話,問道:“文大人,你想不到什麽?”
眼前的這一幕,雖然薔薇夫人無法解釋,發一爲何要劍刺向自己,但也可能是因爲他知道無法取勝,又不肯在自己眼前落敗,因而自裁。
薔薇夫人這麽想着。
文修回頭看着薔薇夫人,朝着角鬥場的擂台上,示意了一個眼色。
薔薇夫人的目光随之向下望去,便看到,發一竟然又從緩緩拔出了刺入自己身上的長劍。
這一幕,讓在場的衆人仿佛都聽到了利刃割在肉上的那種鹿鹿聲,讓人心底發麻。
隻是,當發一拔出長劍,一直僵立在他背後的突厥第一勇士——阿蒙克江,卻面無表情的向後倒了下去。
俨然,這獲得上屆角鬥士大賽冠軍的突厥勇士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