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淵與吳冕分坐案首兩側。
案桌上兩杯清茶冒着袅袅白煙,不過兩個老朋友都沒有動過。
“說吧,老夏,你這個時候過來,心裏一定有事,對不對?”
吳冕看着眼前的這位老友,十餘年過去,歲月的刻刀已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迹。
夏淵的目光看着前方的黑暗,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心中似乎還在思索,吳冕也不打斷他,過了許久,夏淵布滿紋角的臉忽然一凝,開口道:“老吳啊,我有一件事情可能要拜托你。”
吳冕看着他,顯然十分不滿,“什麽拜托不拜托的,你隻管開口,難道你忘了,當年若不是你救下萍水相逢的我,還贈我盤纏,哪裏會有我吳冕今天?”
夏淵一皺眉:“你又舊事重提?”
“唉。”吳冕長歎一口氣,“你這個人呐,真不知道怎麽說你,别人幫助了其他人,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生怕被幫助的人忘記了自己的恩情,而你倒是恰好相反,隻要一提起你幫助過誰,你就生氣。”
夏淵罷了罷手,“你知道就好。”
吳冕道:“你說吧,在次之前,你從沒拜托過我什麽事。”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接着道,“說實話,我一直等着有一天能幫到你的忙呢。”
夏淵将目光從黑暗處收回來,落在和他同樣蒼老的吳冕臉上,道:“就是那兩個臭小子的事。”
吳冕歎了一口氣,道:“你看看,你這人,就算要我幫忙,還是其他人的事。”他正色道,“那兩個家夥呀,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助他們的,你忘了,四年前,我還欠他們一個承諾呢。”
夏淵認真的看着他,道:“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吳冕知道他的性子,沉默的點了點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夏淵看似枯槁的目光忽然明亮起來,道:“你知道嗎,看到他們,我就想起了我和你。”他搖着頭不住感歎,“真是太像了,太像了……”
夏淵道:“石頭就像我當年一樣,雖然吊兒郎當,但是一身正氣,品性純潔;而發一……”說到這,夏淵眼裏的光輝更甚,“他簡直就是當年的你,我隻要一看見他,就會想到你!”
夏淵不自覺的握起了拳頭。
“曆經艱險困苦,不論身處何處,不論遇到何種情況,始終能夠堅持原則,堅守本心,而且還在不斷的進去和奮鬥,這樣的年輕人,我們一定不能讓他們埋沒了呀!”夏淵的話說得铿锵有力。
夏淵的人格是高尚的,對于這一點,也是吳冕無比尊敬他的最大原因。
吳冕不禁握起自己老友的手,激動的說:“你說得對,有能力的人,不該被埋沒。”
夏淵把自己另外一隻手搭在吳冕的手上,道:“我知道,留在我身邊,他們隻會浪費自己的才華和報複,龜茲太小了,太小了,小到容不下他們。”
他看着吳冕一字字道:“等我回去了,你幫我照看好他們,是龍是蛇,就讓他們自己去闖吧。”
“放心吧。”吳冕握着他的雙手回答。
說到這裏,兩人又沉默了半響。
最後臨走時,夏淵又回頭和吳冕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他們,以免影響他們的角鬥士大賽,依我看呀,以發一這小子的武功,很有機會拿下冠軍!”
說到這件事,夏淵又發出了平日爽朗的笑。
※※※
翌日,發一很早起床,洗漱吃了早飯,就不見了石頭的影子。
“這小子,昨天還在發愁比賽會被柳枝痛扁,今天一大早就跑得沒了影子,也不知去哪裏了!”發一心裏歎了一口氣,自己來到了吳氏商團護衛的訓練場。
這時訓練場裏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訓練,都穿着統一的藍灰服侍。
不過這些人從身手來看,武功都是稀松平常,甚至有個别十分差勁,這倒是讓發一有些吃驚。
而且,他們不用訓練麽?怎麽都沒有人統一的訓練和教導?
發一也沒做多想,自己來到一個活動的木樁前,開始訓練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石頭這才氣喘籲籲的從外面跑了回來,臉上早就沒有了昨晚那樣的愁色。
一見到發一,他就興高采烈的道:“哥,你知道早上我去哪裏了嗎?”
發一一邊擊打着活動木樁,一邊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隻知道,你要是再不訓練,我就要揍你了!”
石頭皺了皺鼻子,後退了兩步,不過臉上的笑容依舊不減,道:“我告訴你吧,我去了杭州的角鬥場了!”
發一還沒來得及搭上話,隻聽石頭又高興的道:“你知道嗎,杭州的角鬥場,真是太大了,我估計能坐得下五千個人!”
他說到這裏,臉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燦爛:“最關鍵的你知道是什麽嗎?”他頓了一下,又自言自語,“最關鍵的是我看到了這一次角鬥大賽的分組名單,和比賽規則。”
說罷,石頭跳了起來,“你知道嗎哥,我和柳枝那娘們不在一個組!”
說到比賽,發一這才停了下來,看着他道:“原來是爲了這事,就把你高興成這樣?”
石頭撓了撓頭,也不知爲何,自從在酒樓被柳枝一個連環腿之後,雖然嘴上強硬,但心裏還是有些怕這個娘們的。
說來也真是倒黴,今天一大早出去,他又在街上遇到了吳婷小姐,還有柳枝這娘們。
要不是吳婷小姐加上他身手矯捷,腳底抹油,說不定自己今天就會在街上與其大戰一場了!
“是呀,哥。”石頭回過神來,臉上笑道,“我石頭憐香惜玉,怎麽能和娘們動手呢。”
發一笑了笑,沒理他吹的牛,問:“說說吧,這一次在杭州進行的角鬥大賽規則,是怎麽樣的?”
石頭坐在了身後的一個千斤石上,感歎道:“這次的比賽啊,不像我們之前在龜茲那樣,一群一群的比,隻選一個,而杭州的角鬥大賽,都是兩個人兩個人的比試,赢的晉級下一輪,直至決出最後一名。”
發一了解的點了點頭。
“你不知都啊,那名冊上面的人,可都來自大唐全國各地,甚至外國和渤海的都有,真是不敢想象。”石頭想起名冊上密密麻麻的字。
“你是怎麽知道的,你不和我一樣,都不識字麽?”發一問。
石頭道:“我問的旁邊的人呀。”
“看來這一次是齊聚了四面八方的高手了,我們一定要加緊訓練,争取在比賽之前,訓練出身體最好的狀态!”發一知道了此番角鬥的困難之處。
石頭雖然頑皮,但終究識得大體。
“是的,哥。”說罷,系好發帶,也開始進行舉石訓練。
隻是剛把石頭舉過頭頂,門外就響起了柳枝的咆哮聲:“石頭,你這個臭小子,給老子滾出來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