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不常面帶愁色,望着離島方向,道:“這一次還希望這兩小子不要耍心機的好,若是半路逃走,那可就糟了。”
“武将軍就放心吧,他兩記着你的話,應該不會輕易逃跑。”知府嶽陽道,“此番朝廷決心整治黑市奸商,削弱貴族府兵之權,有了武将軍的支持,我在虞州城的計劃就更好實施了!”
此時武不常已是虞州市府新軍教頭,兼任虞州參軍,專門負責訓練,統籌新軍。
說到此次朝廷政策,武不常點了點頭,道:“朝廷早就應該整治貴族和大官僚的府兵,現如今,有些大商人單單護衛隊就有幾百人,一些大官僚亦是如此,這實際上也是一股不可小窺的軍事力量。”
嶽陽點了點頭,道:“現如今時局動蕩,國家分裂,軍隊勢力參差不一,我之前剛到虞州時,竟然發現,虞州官軍裏竟然連六十歲的老人都有,戰鬥力甚至連那些大黑商的衛隊都比不上,哎……”
“這何嘗又不是造成劉氏與後高句麗分裂的原因之一呢。”武不常歎了一口氣。
……
而虞州城的一條繁華坊市中,虞州最大的商人——薔薇夫人的府邸就坐落于此。
作爲僅次與都城的繁華城市,虞州城不僅是溝通渤海南北的交通要道,亦是鏈接渤海内外的重要商業中心,不僅内陸商業發達,而且海運商業也發展蓬勃。
這便是當年薔薇夫人選擇虞州城作爲自己商業藍圖大本營的原因。
而如今,整個虞州城的坊市中,已近有一半的店鋪商業街已爲薔薇夫人所有。
這在當時的男權世界,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這是多麽令人可喜的一個成就?
但如今的薔薇夫人心裏卻開心不起來。
“真是混賬,這個新任知府,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薔薇夫人少有的動怒,聽了衛莜禀報的事,将正握在手裏的一盞白象紫玉杯摔得粉碎。
“難道他不知道那些商品都是我薔薇夫人商團的嗎?”薔薇夫人的鼻翼輕微起伏着。
衛莜低着頭,道:“夫人,那些官兵說都是奉命行事,而且有知府的印信文書,相信他們肯定知道,那些東西都是我們商團的。”
“哦?”薔薇夫人十分吃驚。
“大概損失了多少?”
衛莜仍是不敢擡頭,道:“我略微估算了一下,那些送給都城各位大人的慣例,外加大唐國的瓷器字畫,加起來不下三千兩……”
聽到這個數字,薔薇夫人握在椅沿邊緣的手不禁微微發抖,連她一向優雅的眼角也有怒意。
“那就是說,全都被查收了?”薔薇夫人忍着怒火。
衛莜把頭低的更沉,“是的,夫人,我們的船才出港口,就讓知府的新兵給扣了。”
“嘣!”的一聲,薔薇夫人一把拍在身旁的玉桌之上。
“快去給我查清楚,這個新任知府嶽陽,到底是什麽來頭,我一定要扳倒他,讓他知道,敢在虞州城和我作對,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是!”衛莜點頭遵命,連身也不轉,一直從屋裏退了出來。
出了房門,衛莜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夫人生了這麽大的氣?這真是少見。”王允候在門外,自然聽到了屋裏的響動。
衛莜看着跟了自己三年的王允,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道:“你應該知道此事的重要性,難道這還用問嗎?”
當年傲氣十足的王允,此刻隻能低下了曾經高貴的頭。
“這也不能全怪你,這件事情,本身就是知府衙門裏針對我們而來的,隻是想不到這新任知府這麽大的膽子,竟然敢查扣薔薇夫人的貨。”衛莜真是有些不明白。
衛莜又道:“不過,送給都城各位大人的慣例,夫人還得另外準備,到時候你來負責,我此次要先去都城一趟,調查一下這個嶽陽的來頭。”
“是,隊長請放心。”王允躬身道。
※※※
而此時的薔薇夫人府邸後院,一個美麗無雙的綠影女子正在教導一群小女孩讀書識字。
女子穿着碧綠長袍,動若溫玉,但俊美無暇的面容上卻深藏着一絲淺淺的悲傷。
不過她的臉上卻總是笑着,仿佛她永遠都是開心的模樣。
“今天老師要教大家一首唐詩。”王飛雪看着眼前的孩子門,目光中盡是憐愛。
“好……”所有的小女孩齊聲答道。
王飛雪輕輕躬着腰,片刻就在一塊木闆上寫好了幾行字。
她溫柔的聲音就如流淌的溫泉,“老師念一句,你們跟着讀一句。”
“好……”所有孩子都十分聽老師的話。
“紅豆生南國。”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撷。”
“願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
念完最後一句,飛雪美麗的雙眼已經漸漸泛紅。
“老師,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有什麽傷心的事?”一個平日裏聰慧的小姑娘留意到了她。
飛雪宛然一笑,道:“老師沒哭,隻是有沙子飛進了老師的眼睛。”
“是嗎?”小姑娘小孩天性,俨然已經相信了。
飛雪點了點頭,把心中那個念頭又藏了起來。
這時,旁邊走來一個和飛雪年紀相仿,容貌也頗爲俊秀的紅衫女子上前道:“老師累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孩子們一聽到休息,齊聲歡呼了一番,各自玩耍去了,雖然她們本來想找老師玩的,但是老師和大人聊天,她們十分懂的作爲女人,或者說女孩應該懂得的規矩。
因爲這不論是這些規矩,還是琴棋書畫,她們自從被薔薇夫人收養以來,都是每日學習的課程。
“每天一個人教她們這麽多,真是辛苦你了。”紅衫女道,“有時候也要适當休息一下,若是……若是夫人看到你剛才的樣子,會不高興的。”
飛雪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她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了,紅秀。”
說着,飛雪長長歎了一口氣,“其實我并沒有什麽事,隻是看到她們,想到了我們自己,一轉眼,已過了三年了。”
紅秀默然低下了頭。
“這三年來,當初和我們一起的姐妹們,都已經嫁人了,現在就剩下了我們兩人……”飛雪的話,透着深深的無奈。
“怎麽,難道你還放不下這件事嗎?”紅秀擡起了頭,眼眶裏都是淚水。
她接道:“這就是我們的命運,雖然我們無法選擇,但是……”她頓了一下,似乎過了許久,才道,“但是,至少夫人給了姐妹們一份生活,不用餓死,雖然,她們都嫁給了那些從未謀面國的人……”
“我們既然接受了夫人的養育之恩,那麽就要懂得報恩,不是嗎?”紅秀似乎在問飛雪,但更像是在問自己。
飛雪捏着拳頭,“可是,夫人把姐妹們嫁給那些風燭殘年的官僚貴族做妻妾,這……更像是一種交易。”
紅秀無法再接她的話,因爲飛雪說得沒錯,這三年來,她們都已經知道,雖然薔薇夫人四處收養孤女,授其琴棋書畫,舞蹈音樂,但正是用這些少女,薔薇夫人把她們嫁給渤海四方的官僚貴族,這才維護了她廣大的關系網…
“别說了。”紅秀低聲道,“夫人把你當作女兒看待,她是絕對不會這樣對你的。”
紅秀的話有氣無力,而飛雪對此,亦是不置可否。
此時,走廊上忽然傳來清晰可辨的腳步聲,紅秀慌忙抹了淚,去找孩子們玩了。
來的人是飛雪的哥哥,王允。
因爲王允平時一副兇巴巴的模樣,孩子們也都有些害怕,離得很遠。
一看到飛雪,王允便直奔妹妹面前,道:“飛雪,夫人在前廳等你,現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