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船坊苦工出生,對這一份活路倒不覺得辛苦,因爲隻要把馬伺候好了,那發一和石頭兩人就算萬事大吉。
隻是一到飯點,吃飯的鈴铛才一敲響,兩人喜滋滋的随着人群聚到打飯的夥計處,提着兩口破碗遞過去時,那夥計把桶和木瓢向外趟開,一擺,道:“沒了,下次記得早點過來?”
發一默不作聲,心裏想着,剛才還沒敲鈴時,大家全都向這邊靠攏,原來是要吃飯了的緣故,心裏暗自記了。
但兩人從昨天夜裏到現在還滴水未進,肚子裏早就餓得打鼓了。
“這麽多人,你就不知道每個人平均分嗎?”石頭看着桶裏空空如也,不由埋怨。
打飯的夥計一瞪眼:“誰說我分配不平均的?”他指着旁邊正吃飯的一人,問,“你說,我分的量不平均嗎?”
“不,很公平,很公平。”那人雖然喝着清湯,吃着糟糠,但已經十分滿足了。
石頭氣憤不過:“可是我和哥還什麽都沒吃!”
那人白他一眼,提着桶走了,悠悠然道:“誰叫你自己磨磨蹭蹭,來晚了的,又不是娘兒們。”
“你……”石頭十分生氣,便想上前再要理論。
那夥計以爲他要打架,心裏沒底氣的道:“怎麽,你想幹什麽,護衛大哥……護衛大哥……”
發一把石頭拉了回來,道:“算了,也怪我們自己慢了些,下次早點過來就是了。”
兄弟兩便餓着肚子等到下午。
這次發一和石頭學了乖,鈴還沒敲,也便随着人群聚攏過來了,石頭按着排在前面的人數算了算,不由摸了摸肚子,笑道:“哥,這下輪到咱們肯定還有吃的,不用餓肚子了!”
發一微笑看着他點了點頭。
可是打飯的夥計一眼看到他們兩,不由立刻把每一碗的分量都打得分外的足,甚至有幾碗都翻出外面來了。
“你……這分明是故意針對我們。”石頭指着打飯的人。
發一看着人的行爲嘴臉,着實也讓人生氣。
那人蔑笑着道:“針對你什麽,怎麽,我給每個人都多盛點,難道你有意見?”
他這話一出,其餘前面的人都看着發一和石頭。
發一知道他是想讓那些人都和自己石頭二人結怨,便又忍了下來,安撫了石頭一番。
不過,即使這家夥再怎麽盛滿,但這一次發一和石頭還是早來了,快輪到兩人的時候,大木桶裏,都還有幾個人的份。
發一和石頭不由相視而笑。
打飯的人面色如同豬肝,但随即,他忽然長大了嘴,朝着桶裏猛聲咳嗽道:“啊欠……”似乎一大口的口水,都噴進了桶裏。
“哎……不好意思,天氣冷,有點感冒了。”那人揉了揉肉鼻子,手裏的木瓢也在桶裏攪了攪,把他剛才噴進去的鼻涕口水連同湯飯一起攪勻。
發一和石頭差點嘔吐了出來。
“哥,看到沒有,他就是針對我們倆的!”石頭再也忍受不住,挽起袖子,一把掐住了打飯人的脖子。
“你們要……”那人才說出這三個字,發一早就跳過去,一計重拳,直接把他打暈了過去。
不出手則已,出則就打得他半死!
最後還是護衛對出面制止,發一才和石頭悻悻罷了手。
因爲鬧事打架,兩人被各自責打了二十鞭子,不過打飯的人由于尋釁滋事,一人被打了五十鞭,差點死過去,這件事才算過去。
不過讓發一和石頭惡心的是,排在後面的人倒像若無所事一樣,将剩餘的口水湯飯也盛來吃了,道:“口水就口水吧,吃了又不會生病,那又怎麽樣呢。”
這個事情,對發一和石頭内心的敲打是非常重的。
夜晚,兩人拖着被鞭撻的身體,将馬匹都關進了馬圈,餓了一整天,什麽東西也沒吃,就躺下睡覺了。
躺了片刻,發一隻見石頭的草甸不住抖動,便道:“石頭,你怎麽了?”
“沒什麽……哥。”石頭咽嗚着說。
發一掀開他草甸被褥的一角,便看到石頭滿臉的淚。
石頭道:“哥,這真的是個鬼地方,要不然我們逃跑吧,連東西都沒得吃,不是我們的錯,竟還要被打……隻怕這樣,遲早有一天,我們不是餓死,也要被折磨死!”
發一安慰了他幾句,最後,也不知道拿什麽話說了。
不過幸好,不久石頭就睡了過去,也便忘了餓,發一輾轉反側都睡不着,心裏都是石頭哭訴的話。
死又何嘗不易,但那些讓他牽挂的人呢?
父母之仇,衛城之仇,飛雪小姐的仇,若他們死了,那這些仇恨呢?
雖然以他的身份,本不該去想,但飛雪小姐現在如何了?沒有了父親的庇護,過得還好不好?
想到這些問題,發一的腦子更清明了,此刻竟然連半點睡意也沒有了。
索性發一起了草床,借着淡淡的月色,走出了草屋,他輕輕掩了木門,随意走着,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馬廄。
蒼白的月色下,馬廄中的馬匹們,見了白日飼養自己的主人,不禁都一一打着響鼻,似乎在和他打招呼。
發一笑了笑,道:“你們是在和我說話嗎?”他撫摸這身旁的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那馬匹似乎也十分享受他的撫摸,閉着眼,伸過頭來讓他撫慰。
“可惜你們不會說話,若是馬兒也會說話,那就好了。”發一自言自語,腳下也慢慢的往裏走。
而蒼白的月色下,馬廄深處,一個黑影也随着發一的腳步而逐漸向裏面躲去。
但最後面已是土牆,退無可退了,黑影無處可藏,隻得一溜身鑽進了馬群之中。
“什麽人,再不出來我可要大喊了!”發一朝着群馬之後喊道,他原本隻是到一團黑影閃動,心裏還有些吃驚,但若是遇到偷馬的賊人,恐怕隻要少了一匹馬,第二天馬場大人就能要了他和石頭的命。
馬場大人可是說過,這些馬,可是連十個自己和石頭也不夠抵命的。
“嘿嘿,還是被你發現了。”一個張着滿臉胡子,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從馬屁股後面悻悻鑽了出來。
他手裏提着一個皮制酒袋,臉上不好意思的笑着,道:“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千萬别喊,我這裏有好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