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背負與海賊的不共戴天之仇,發一便留意了與海賊有關的處處特點。
不僅從自身與海賊的仇恨考量,而且渤海王國沿海地區常年受海賊侵犯擄掠,殺人放火,已成國之大弊,海盜猖獗,有時甚至明目張膽襲擊官軍。
渤海國國令:勾結海盜死罪。
所以三人是絕對如何也不會幫助自己的仇人修繕船隻的。
這天,三人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終于熬到了下午手工,今日發現,雖然他們此前毫不知情,但畢竟是幫主海賊修理過船了。
可下午回到港口,守衛港口的士兵忽然增加了兩倍,前些日子檢查的士兵已不在當班,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人檢查得甚是仔細,對每個來往的人都仔細盤查,大小貨物也一一檢查完畢,方才放行,發現稍有異常的,官兵便抓了下去。
發一三人心中忐忑無比,便問身邊的人所爲何事。
身邊人看了他們一眼,道:“難道你不知道嗎?今日換了縣令,新派來的縣令老爺要加大防備,防止海賊襲擊,聽說,大山縣又有海賊出入的迹象了!”
三人吃了一驚。
此刻今日的工錢便放在籮筐之底,用修船的工具蓋着,若是掀開一看,定然發現,他們三人皆是船坊苦工,有契約登記,若是被人責問,錢從何處而來,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最輕的說,船工私修官船以外的船,也是坐牢的大罪。
想到此處,三人俱是心驚膽戰。
不一會兒,這港口臨檢便到了三人這裏,發一走在最前,工錢正好也是放在他手上籮筐的底,在臨檢之前,他又蓋了一層鬥笠。
那安檢的士兵籮筐上掀了一番,見裏面亂七八糟,心裏不免煩亂,但看到籮筐下面,有個小鬥笠還擋着視線,便指着鬥笠道:“那下面是什麽,快把它拿起來!”
發一心裏砰砰做響,後面的石頭背心都被汗水打濕了。
發一爹上前和衛兵鞠了個躬,恭敬的道:“報告兵老爺,我們是船坊的工人,這裏都是我們修船的工具,我們不是壞人。”
那士兵絲毫不顧他的話語,喝道:“我不管你是什麽好人壞人,我叫你把這些東西拿出來,給我看看鬥笠下面的東西,難道你沒聽到?”
發一爹道:“兵老爺,那下面真的都是些修船的工具。”
那士兵已提起佩刀,瞪大眼睛吼道:“看來你這老不死的是個聾子。”
發一攔在前面,放下籮筐道:“兵也别急,我這就取下來讓你看清楚。”
發一心中如鹿亂撞,隻感覺每一個動作都無比沉重和緩慢,他每取出一個工具,就仿佛是取下了一件重達千斤的物事。
那士兵見他緩慢如此,又舉刀催促了幾番。
三人如坐針氈,石頭似乎一顆心已經懸在了嘴裏。
便在最後一刻,眼看就要取下最後遮擋的鬥笠,忽然人群刹時喧鬧起來,紛紛指向離港口不遠處的沙灘。
士兵也在這最後時刻,受衆人影響,向沙灘處望去。
隻見原本空蕩蕩的沙灘之上,此刻已多出了一個人來。
那人受潮水波濤推及而來,此時倒在那裏,一動不動。
臨檢的士兵招呼左右,去将那人扶起,喊叫了半天,也還無反應。
但這被海水帶過來的人太過蹊跷,想到臨縣被海盜襲擊以及新任縣令之命,士兵們不敢大意,便擡着那溺水的人下去安置了。
後面接管的士兵一心在漂來的人身上,倒是一松懈,把發一三人放了過來。
三人如釋重負,幾乎飛奔回家。
發一與石頭驚魂未定,他爹便奔至船坊,找到老公羊,道:“楊工頭,你竟然欺騙我們,哄我們去修海賊的船,從今天開始,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再去尖嘴島了!”他說到這裏,還強調道,“與海賊勾結可是死罪,難道你連這個也不怕嗎?”
熟知老公羊也是一驚,道:“你說什麽,那明明是商船,怎麽是海賊的船了?”
作爲船坊坊主,他自然知道私自修理商船和修理海賊船的區别。
用官府的船坊爲海賊修船,那可是殺頭的死罪!
發一爹道:“你難道不知道嗎?不過也不管那麽多了,今天港口已增派了士兵,要不是臨時有變,我們此時隻怕已經呆在大牢裏了。”
老公羊看着他,思索了一下,忽然奔了出去,片刻,他擰着楊九堡的耳朵進來,又把門窗關了,确定周圍無人偷聽,才刮了楊九堡兩個耳光,罵道:“你這畜生,快給老子說,那條商船的主人,到底是什麽人?”
楊九堡本來還欲罵他老子無故抽自己,但一聽這話,倒是站在那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那是唐朝商人的船,你怎麽就不聽呢,真的是。”
楊德勝冷哼一聲,揪住楊九堡的大耳朵,瞪眼道:“老子現在認真的和你說,那艘船到底是什麽人的,你再說錯,老子就把這耳朵給擰下來!”
楊九堡耳朵吃痛,弓着身子,看了看身邊的發一爹,知道這事恐怕已經露出馬腳,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别擰了,我說,我說還不成嗎?”
楊德勝這才松了手,他兒子低頭道:“那是艘海盜船,我知道的就這些。”
楊德勝心頭大震,他想不到,這不成器的兒子與自己說的商船,竟然真的如阿福所說,是艘海賊船。
他左右連打帶踹,又狠揍了楊九堡一番,道:“難道你不知道,修繕海盜船隻,無異于勾結海盜,這是殺頭的死罪!”
楊九堡皺着眉,苦着臉道:“我知道,可是……可是他們給的價錢實在誘人,這錢你們不是都收了嗎?”
發一爹與楊德勝一言不發,如今之形式,真如楊九堡所說,已騎虎難下。